朝堂上的重臣自是知道了皇上南巡,不過已經在他們心中頗有威望的太後掌管朝堂,他們也鎮定。
卻說南下的帝後二人,因為見了不同的風景,結交了不同的人,田舒予臉上倒是多了幾分笑容。
回鄴城的時候高澤提議走水路,這樣既可以遊覽兩岸風光,又能走不同的路線,體驗不同的風土。
田舒予只是坐船靠在窗邊坐著,天色忽然就陰了下來,似乎有風雨要來。
涓涓流淌的河水似乎成了鏡面,鏡面中呈現的似乎是已逝的三皇子高嘉槺在努力的求生,河水淹沒著他瘦弱矮小的身形。
田舒予忽然站立起來,她直接快步走出船艙,緊急的看向河內,定睛看去,哪裡有什麼三皇子的身影,不過還是河水流逝,滾滾而去。
高澤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袍角隨著海風輕輕飄動,他步履沉穩地走到女子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些暈船?瞧你這臉色,白得嚇人。過幾個時辰船靠岸後我陪夫人去岸上走走。”
田舒予本呆呆地望著那翻湧的河面,聽到高澤的聲音後緩緩轉頭,她那原本明媚動人的面容此刻布滿了淚水,猶如一朵被暴雨侵襲過的嬌花。她的眼神迷離而空洞,神情恍惚中帶著悽慘,嘴唇顫抖著,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地說:
“阿澤,妾看見了嘉慷,他就在河裡,就那麼眼巴巴地望著我,等我去救他。他的眼神裡滿是無助和期盼,我看得真真兒的。可轉眼間就不見了,他一定是撐不住了,快去救他,快派人去救他啊!”說著,她雙手緊緊抓住高澤的衣袖,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高澤看著眼前幾近崩潰的女子,心疼不已。他輕輕將田舒予帶進懷裡,寬大的懷抱試圖給她一絲溫暖和安慰。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得彷彿怕弄碎一件珍貴的瓷器,輕輕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高澤微微低頭,嘴唇湊近她的耳邊,小聲卻又堅定地說:“夫人,你忘了,嘉慷以親王之禮葬於皇陵,墓前的石碑都立得穩穩當當的。他在那皇陵之中安息,你這是著相了。我們還有嘉珹,那孩子聰慧伶俐,將來必成大器;還有歡兒,那小丫頭整日裡蹦蹦跳跳的,像個小喜鵲,給咱們帶來多少歡樂。難道你連他們兩個都顧不得了嗎!”
田舒予聽著高澤的話,身子微微一顫,隨後趴在男人懷裡痛哭起來。她的哭聲在這空曠的甲板上顯得格外悲慼,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宣洩。
田舒予自從出生以來並沒受過磨難,一直生活在蜜罐之中。小時候在父母的疼愛下無憂無慮地長大,嫁人後又有高澤的悉心呵護。可命運卻突然跟她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嘉慷的離世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在她的心口狠狠劃了一道,鮮血淋漓卻又無法癒合。
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嘉慷那可愛的笑臉都會出現在她的夢裡,每一次醒來,枕邊都是濕了一片。如今在這茫茫大海上,那洶湧的河水似乎也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傷痛,才讓她産生了那樣的幻覺。
可能有時候太過順利並不是一件好事,一旦受到挫折和打擊,就會讓她們一蹶不振。若能挺過去,以後就是無所畏懼,強者之心,若挺不過去可能就會落入深淵。
半晌田舒予止住了哭聲,她聲音沙啞的說:
“我時常恍惚,總覺得的嘉慷還在身邊,他還那樣的小,還會不會記得母親,他甚至不知道五穀雜糧,他就算到了陰曹地府又要怎麼存活啊,我的兒啊!”
高澤眼中含淚,他只能輕輕安慰懷中的女人,嘴裡說著還有我,還有孩子。
自從今日起,田舒予又恢複到了鬱郁寡歡的狀態。
不過幾日,田舒予就瘦了許多,等船靠岸的時候她已經渾渾噩噩。
船靠岸後,一行人找了客棧住下。
隨行的禦醫已經去按照藥方抓藥,喝了幾副藥後田舒予的身體見好,因著她思念兩個孩子就催促趕快回鄴城。
高澤拗不過她,所以也就吩咐著提前啟程了。
誰知道路上田舒予又開始鬱郁寡歡,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日漸消瘦。
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回鄴城,但是快到鄴城的時候,田舒予卻是已經病入膏肓,面容憔悴。
高澤滿面悲傷,眼中布滿血絲,他已經連續兩日未曾合過眼了。
田舒予努力地握緊男人的手,她的聲音雖然微弱卻飽含深情:“阿澤,今生今世能遇到你,是我前世百世修來的福氣。然而,那黃泉之路太過寒冷悽涼,嘉慷還只是個孩子,他怎能獨自生存?我會與嘉慷一起,等在那黃泉路的盡頭,待到百年之後,我們再團圓,好好照顧孩子們。你是帝王,他們身為皇家血脈,在這人間還能享受尊貴。嘉槺太小了,我得去尋他。日後自有相見之日。”
高澤聽聞此言,已是泣不成聲。他哽咽著說:“你怎能想著棄我而去?朕不允許,不允許你離開!”他的聲音和哭聲越來越大,回蕩在整個房間裡,然而,這卻無法阻止田舒予的離去。她依舊那麼年輕美麗,依舊眉眼如畫,彷彿時間在她身上凝固,只留下了無盡的哀愁和遺憾。
高澤感到心中一片空虛,彷彿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卻只感受到空氣冰冷的觸感。田舒予的身影漸漸模糊,彷彿融入了那無盡的黑暗中,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冰冷的宮殿裡,獨自面對無盡的孤獨和悲傷。
可惜斯人已逝,魂渡黃泉。
高澤失聲痛哭,聲音嘶啞,那裡面是對愛人的不捨,對命運捉弄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