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聽到裴杼中午還要留他們吃飯,楊夫人立馬笑著道:“可是巧了,我們來時也想過要厚著臉皮討頓飯吃,這不,連菜都備上了。”
楊夫人叫丫鬟將食盒遞上來:“這是我親手做的糟鵝,用的是老家的手藝,滋味不俗,乃是冬令佳品。只是家裡做多了,怕放著容易壞,索性多拿過來幾只,好讓大夥兒嘗嘗鮮,也算是個添頭了,諸位可千萬不要嫌棄。”
楊夫人說話極為自然,只說是添一道菜,讓人聽來根本拒絕不了。
裴杼又一次被楊夫人的為人處世所折服,都說鄭大人在待人接物上沒得挑,但要裴杼說,楊夫人的本事不比鄭興成低。倘若這世道對女眷寬容一些,楊夫人還能更厲害些。
那邊芮縣令也是恍然大悟。
原來送東西還能這麼送啊……學到了。
兩位縣令都留在書房,同裴杼深聊了起來,裴杼打聽得甚是細致,賦稅、土地、人口乃至路況、百姓營生、文教情況各個方面都問了許多,鄭興成就守在一旁給裴杼做記錄,期間魏平過來準備替他時,還被鄭興成給撅回去了。
誰都別想搶他的風頭,魏平不行,王綽幾個更別想!
裴杼見微知著,鄭興成事事留心,面對這兩位,張、芮二人也一點不敢隱瞞,生怕給對方比下去,全程回得甚是謹慎,等答完了還時不時給挖個坑,想給對方跳進去。
雙方刀光劍影,暗流湧動,一上午過去兩個簡直精疲力盡,像是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一般。
永寧縣的午膳比照平常是豐盛了不少,衙門眾人吃得格外滿足,但在見多識廣的芮縣令跟張縣令看來,這飯菜真不算什麼。他們每回赴宴或者宴請不是盡善盡美、怎麼貴怎麼來?對比今日太守大人的宴,實在是奢侈到了極點。
不過太守大人吃得挺高興的,期間還頻頻給他身邊的幾個師爺佈菜。楊夫人送的那幾只糟鵝味道不錯,被裴杼都分出去了,他自己反而沒吃幾塊。
芮縣令見此,心中便有了數,這位新太守性情頗為質樸,不喜歡搞那些虛的,從前為了應付劉岱而學的那一套,今後得盡數改去才是。
午膳也算賓主盡歡,裴杼在招待兩位縣令,江舟也在招待張茂行等人。張茂行傷還沒好,但上午江舟已經帶他去城外的營帳裡轉了一圈。
這幾百來人本就有一技之長,經江舟調.教後更是脫胎換骨一般。拳交、箭法、力量、騎射均不差,近來更學了字,江舟還準備教他們兵法。這些人隨便拉出來一個人,都能在軍營中獨當一面。
張茂行上午看他們對練便心癢癢,吃完午膳聽到江舟再次詢問是否留下時,張茂行終於慎重了起來:“可否給我些時間?容我跟鏢局那邊商議好。”
江舟瞭然一笑,這話說出來便等於是同意了。只要張茂行留下,剩下那些鏢師多半也會追隨,將來再把他們的家裡人接過來,便徹底成了永寧縣的人了。
他如今正缺人手,張茂行若是能來,將來定會成為他手下一員猛將。
兩位縣令在裴杼這兒待了足足一整日,等到傍晚時分才啟程離開。得知此事的文縣令跟吳縣令大呼無恥,這兩個什麼時候這般有心眼了?獨自去看裴大人也不通知他們!
二人再不敢耽誤,等到了第二日也屁顛屁顛地跑去了永寧縣。他們心裡本來還有些想法的,如今有了更識時務的人比照著,哪裡還敢拿喬?
照舊在裴杼這兒待了一日,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順帶還彙報了一下窯場的事。
在裴杼離開的這段時間,窯場不僅順利招了工,甚至這些工人都已經能上手了,只要裴杼一聲令下,他們隨時能夠生産。
裴杼也沒含糊:“既然都已經準備妥當,那就明日正式開工吧。”
文縣令腦瓜子轉得也快:“開工是大事兒,還得太守大人親自見證才好。”
裴杼想著,自己反正閑的也是閑著,於是便答應了。
吳縣令又說:“窯場還沒有名字,請大人賜名。”
裴杼哪裡有這個文化?
他還不至於讓底下幾個人拍拍馬屁就拍傻了,在燕王府丟的臉印象過於深刻,裴杼可不敢再裝才子了,他連忙擺手:“我可取不來什麼好名字。”
還好吳縣令準備齊全:“我們二人事先倒是想了幾個,也不知合不合適。不如大人先看一看,若是不好,再請人重擬。”
裴杼於是全心全意地跟他們討論起名字來,讓人頗有文采,想出來的名字也是極好。,但是裴杼思來想去還是想用地點來命名,這樣日後別人聽聞,便能對産地一目瞭然。
他將這想法一說,二人立馬附和,溢美之詞滔滔不絕。
裴杼心生警惕。
他他才回來多久,拍馬屁的話倒是聽了一籮筐。誰不喜歡聽好聽的話,可奉承得多了,他還能聽得進去實話嗎?
裴杼給自己狠狠敲響警鐘,他必須得時時提防,可不能聽兩句誇贊就忘乎所以,真覺得自己多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