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落網
兩邊越鬧越兇,鄧侍郎與兩位禦史幾次開口都被打斷,根本插不了嘴。吵到最後,雙方甚至罔顧朝廷命官在場,竟準備大打出手,尤其是那個鄭興成,別以為他們沒看到,這人方才趁亂還踹了杜良川一腳。
眼看已經控制不住了,鄧侍郎當機立斷叫來侍衛,將所有人都按在地上給他跪好。
眾人動彈不得,一時都蔫了,混亂的場面總算得到了遏制。
“鬧啊,怎麼不鬧了?”鄧侍郎喘著粗氣坐在了下來,怒不可遏地瞧著這群閑不下來的攪事精。方才為了攔住他們,自己這個主審人也跟著遭了老罪。
要不是這群人好歹算個官,鄧侍郎真想將他們拖出去亂棍打死。
裴杼等人被反剪著手,被迫冷靜下來,聽到這聲嘲諷也不敢還嘴。萬一還嘴捱了巴掌,那多沒面子?
杜良川也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方才有多莽撞,他怎麼能當著鄧侍郎的面如此不知禮數?說來說去,還是裴杼跟鄭興成的錯,若不是他們胡亂攀扯,自己何至於失了理智?
一群人如鵪鶉一樣縮起了腦袋,全然沒了方才的囂張氣焰。
隔了許久,外頭才有侍衛帶著證據進來了。裴杼等人離開縣衙後,侍衛們便沖到各縣衙突擊搜查,這一查還真搜出了點不光彩的事。
鄧侍郎跟兩位禦史一一翻過,心中毫不驚訝。各個縣衙的這點小毛病,可查可不查,不查的原因主要還是跟本案沒有什麼關系。
幾位縣衙中唯一清白的只有永寧縣。永寧縣賬目上的錢都有明確的來源,禁得住查證,這些錢有一部分是永寧縣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從州衙打秋風騙來的,而裴杼的屋子更是什麼也沒有,每個月月俸都花光了,兜裡比他那張臉還要幹淨。看樣子,這位裴縣令只是臉皮上厚了點,故意欠錢不還,人品上略有瑕疵,但是為官著實沒得挑剔。
要說永寧縣通敵也是無稽之談,他們對東胡人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外頭的人看著都心驚。至於那三百差役也的確是因巡邏燕山而臨時組建,州衙空養著幾萬的兵力,卻一次沒有出手幫襯過永寧縣,也怪不得人家要發憤圖強了,都是被逼出來的。
裴杼二人的確無辜,鄧侍郎即便對他們還有不滿,也只好讓他們起身了。
裴杼對著鄧侍郎道了謝,知道自己是安全了,遂高高仰著腦袋,擲地有聲道:“我們永寧縣不論是官還是民都對國家忠心不二,賣國求榮這種事,永寧縣人不屑去做!”
鄭興成跟著道:“對,賣國的另有其人,且方才已經自個兒跳出來了,大人還是趕緊將他們就地正法了吧。”
鄧侍郎捏了捏眉心:“好了,好了!都閉嘴!”
竟又被嫌棄了……鄭興成不甘心地退了幾步,他還有好多話沒有發揮呢,鄧侍郎為何不讓他說?
不就是覺得他官兒小麼,呵,都不是啥好東西,方才杜良川汙衊他們時,可沒見這位鄧大人制止,輪到他就讓他閉嘴了,可知天下烏鴉一般黑。
鄧侍郎看他眼珠子亂飛就知道這廝在偷偷罵自己,想教訓,但是抬起手後又沒有力氣發作了。
說實話,鄧侍郎真沒見過這種下屬。京中的官員多遵規守矩,下屬對上峰哪個不是畢恭畢敬?生怕得罪了人被穿小鞋。結果這永寧縣的官員倒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完全不將州衙的人放在眼裡。
如此胡鬧的兩個人若繼續留在這裡,他們還能有什麼精力辦案?鄧侍郎無力地揮了兩下手,裴杼跟鄭興成便無罪釋放了。至於杜良川,鄧侍郎當然知道他沒有表面那麼幹淨,但誰讓他背後有人呢?只能稀裡糊塗按下不表了。
一群人剛準備走,那邊劉岱又開口了,笑得陰惻惻怪滲人的:“杜良川,你真以為扳倒了我便可以高枕無憂、穩坐太守之位?”
劉岱分明是對著杜良川說話,可目光卻一直往裴杼身上瞟,像毒蛇一樣纏得人心中膈應:“陛下心中的太守人選,可未必是你,否則你以為我這段時間行差踏錯是為了什麼?”
杜良川眼神也在裴杼臉上游移,神色慢慢變得晦澀不明。
裴杼看杜良川還真信了,氣得想笑,他算是哪根蔥,能在皇上跟前揚名?劉岱說什麼杜良川這蠢貨便信什麼,就這智商確實做不了幽州太守。若是杜良川上位,幽州跟永寧縣遲早也是個死。
本來王師爺讓他爭取時裴杼還覺得王師爺異想天開呢,可見到杜良川這情緒外放的蠢樣子,他又覺得,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便宜自己呢,自己好歹腦子正常,不會隨時隨地發病!
鄧侍郎懶得看他們在這狗咬狗,直接命人將他們趕走。
可劉岱的目的也達成了,他知道自己活長了,就算他沒了,他也不能讓裴杼跟杜良川好過!
這等生死存亡之際,劉岱想的不是自己同樣犯了事的兒子,也不是與他一路相攜的發妻,反而死磕裴杼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甚至沒什麼交集的人,裴杼真覺得一言難盡。
待他出來後,杜良川對他的態度已然大變模樣。當然,裴杼跟鄭興成也沒慣著他,碰到軟釘子直接撅回去,一點不慣著。
一邊被放出來的張縣令看著都提心吊膽的,劉岱一倒,上位的極有可能就是杜良川,裴杼還真是膽大。他挪了幾步,將裴杼拉到一邊:“你這麼早就把人得罪死了,萬一他日後高升了你待如何?”
裴杼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劉岱在上面待著時我都沒怕過,更別說杜良川還沒坐上那位置呢。”
他算什麼,又不給錢還跑來臭顯擺,裴杼可不吃這一套。
這說的可真夠狂的,但仔細一想,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張縣令認識裴杼這麼久,真沒見他對州衙的人諂媚過,這人天生跟他們幾個縣令不一樣。
裴杼不怕,可張縣令卻是怕的,倘若下一任太守是杜良川,以這位小心眼的行事作風,只怕他們更吃苦頭了。劉岱是偽君子,杜良川更是真小人,若是可以,還不如讓裴杼做太守呢,好歹不找他們索要賄賂。
嘖,他在想什麼呢,怎麼可能輪得到裴杼?張縣令搖了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都甩出去。
眾人在州衙裡待了三天三夜,期間又被一一提審了幾番,等被放出來時,文縣令跟吳縣令腿肚子都在打顫,他們二人帶來的縣丞也不遑多讓,臉色煞白,血色全無,甚至腿跟腰還都傷了,走時是被人抬出來的。
只有裴杼跟鄭興成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