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劉太守也摸透了裴杼等人的路數,也沒指望能借此事接走寶日金,最終還是又多給了永寧縣一筆錢。為了好聽些,這筆錢算是借給永寧縣的,但是雙方彼此心裡都清楚,這筆錢借出去就跟扔水裡一樣,要不回來了。
一番拉扯下,事情才終於談妥,裴杼也重新換上了一張笑臉,又是叫人上茶,又是叫人端果子,他向來能屈能伸。
杜良川如今看到他就生氣,直接抬手:“不必多言,先放了寶日金。”
拿錢辦事,裴杼都懂。雖然寶日金該死,但裴杼也知道這家夥在東胡大概是真有幾分地位的,等永寧縣富裕了,再多找個人偷偷暗殺他也未嘗不可。畢竟隔著血海深仇,裴杼縱使拿了錢,也沒放棄惦記寶日金的小命。
裴杼利索地放人,不僅寶日金等人放了,連趙炳文都被帶了出來。養著這麼個東西還挺廢糧食,即便沒等到太守要人,裴杼也想將他給放走。
再次得見天日,趙炳文激動得涕泗橫流,等見杜良川時更像是見到了親人,一時竟跪在地上哭著感謝州衙諸位大人惦記,還費心撈他出來。再不出手,趙炳文都要以為州衙忘了他了。
杜良川有些尷尬,他們還真把趙炳文給忘了。雖然趙炳文失言也是他的不是,但是永寧縣也該罵,杜良川對他還是挺同情的,將他帶到一旁壓低聲音寬幾句:“太守大人自是惦記你的,還給了你一個新差事,此番護送寶日金回東胡,你也跟著。若能順利了結此事,來日本官必會在太守大人面前為你請功。”
趙炳文擦了擦眼淚:“多些大人為屬下費心了。”
“事不宜遲,你回去拿完行李,隨黃參軍等即刻出發。”再晚些,杜良川生怕東胡真就直接打過來。
趙炳文應了聲,兀自退下。
他的屋子自是沒人動,趙炳文飛快地捲起包袱,等出了院子後,忽然發現角落裡放著一個小簸箕,湊近一看,裡頭裝著曬好的香蕈。
永寧縣靠山,自然不缺山貨,但這玩意兒若是自己在外頭買,可要花費不少錢,旅途漫漫,此物正好可以留著獻殷勤。
趙炳文咧開了嘴角,這可都是永寧縣欠他的。
等一切收拾好後,前頭車隊也準備齊全了。寶日金跟幾個胡人已上了馬,裴杼等人遠遠地望著,只有杜良川在前一直搭話,只是寶日金態度相當高貴冷豔,完全沒給他什麼好臉。
都這樣不給面子,可杜良川依舊得忍著,還交代黃參軍等人,務必好生照顧寶日金,並將劉太守的意思與其家人交代到位。
裴杼卻越來越覺得難受。不是為了州衙的人難受,而是為了曾經枉死的永寧縣百姓抱屈。本該護著他們的幽州官員竟對著仇人阿諛諂媚,那些百姓們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了,定會死不瞑目吧。
眼瞧著趙炳文也到了,背上還揹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裴杼直接開口:“人齊了就趕緊上路吧,哪裡有這麼多話要交代的?”
杜良川回頭瞪了他一眼,當著外人的面,怎麼說話的?
寶日金看著裴杼也是一肚子火,但想到這幾日的磋磨,他心裡一陣發憷。這些人都不是正常人,手段看似溫吞實則毒辣,落在他們手裡後,寶日金連皮都掉了一層。他如今恨歸恨,也添了一層懼意,並不敢再生事,只想著趕緊回程,日後若有機會再報今日之仇。
一路出了永寧縣,周邊百姓得知胡人要被送走,都守在道路兩側目送。百姓們不語,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胡人,記下了他們的模樣。就是這群人,數十年來對他們殺燒搶掠、無惡不作,多少家庭因為胡人分崩離析?可就是這樣一群人,幽州官員竟然要力保。
真是可笑?
滿是恨意的眼神,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莫說寶日金心中發虛,不敢再使性子發怒,就連杜良川也覺瘮得慌,他此刻終於知道這些永寧縣百姓是有多惹不得了。要命,這群刁民該不會恨上幽州了吧?
大抵是因為後怕,杜良川回到州衙之後一刻也不敢耽誤,第二日便將錢給送到位了。
錢一到賬,都還沒有焐熱呢,裴杼身邊立馬圍滿了人。
這兩日不露面的江舟也變得嘴甜起來:“大人,您之前說要組建新兵麼,不如趁次機會先將錢款撥下,鐵甲不指望,布甲、武器總要配備到位的,糧食也得買一批迴來備著。”
裴杼猶豫片刻道:“我先想想。”
王綽也委婉道:“工坊落成後,若要生意興隆,那條路得先修一修,否則車馬不便必會有所耽誤。”
裴杼磕磕絆絆道:“容我再想想。”
張如勝躍躍欲試:“別的先不管,把咱們的俸祿待遇先提一提,之前說好了加錢的,不能不給!”
裴杼擦了擦汗:“這個,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