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杼一點兒都不在意被冷落,眉眼帶笑地上前寒暄,還跟安平縣的縣丞等人都問了一聲好。
其他人也知道這位裴縣令坑了他們不少錢,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人家遠道而來也算是個客,他們只能陪著扯些有的沒的。
聊了一會兒,張縣令真不想招待了,揮手打發了其他人後便開門見山地道:“裴大人若還是過來要錢的,就請回去吧,安平縣真的擠不出半點錢了。”
裴杼沒有被擊退,仗著張縣令沒有立馬趕他走,還熟稔地湊到他的桌案前:“哪裡是要錢?分明是合作,是雙贏!”
說完裴杼便從袖子裡取出做好的香胰子:“這便是我說的香胰,可供洗滌之用,兼具美白潤面之功效。”
香味撲鼻而來,似飴糖清甜,又似臘梅馥郁芬芳。張縣令往下看時,只見手掌大小的一塊鵝黃色香胰躺在木盒中,雖未上手,已然能感受到其油潤細膩。
這估計跟他夫人平時潔面洗頭用的澡豆差不多。澡豆這東西面世的時間不算長,製作也簡單,不過是用豬胰、白茯苓、白芷、蒿本等物搗和均勻,再團成豆粒狀。此物最初只是佛家在用,後來傳入宮廷後才名噪一時,成為貴族家中不可或缺的洗滌用品。
澡豆做法是簡單,但畢竟要用到油脂香料等物,價格昂貴,因此只有達官顯貴之家才會常備。至於平民百姓,自然用不起這奢侈的東西,多是就地取材,北方靠皂莢樹,南方則依仗無患子,若都沒有便是淘米水了,寒磣是寒磣了點,倒也能用。
張縣令伸手拿起,在手中摩梭兩下。
裴杼立馬強烈推薦:“張大人要不試試?用完之後還能手有餘香呢。”
“此物也是用豬胰製成?”
裴杼不願意這麼快透底:“大人願意合作的話,方子我也可以毫無保留地拿出來。”
張縣令放下了香胰,猜測原料中哪怕沒有豬胰應當也有油脂,造價不低,用途也跟澡豆沒什麼兩樣,不劃算。至於什麼美白潤面、香不香的,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感興趣。
一介父母官,摻和商賈之事終究不好聽,張縣令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撂下了話:“裴大人,這東西雖好,但無奈安平縣如今年景艱難,絕對不會摻和此事,你再來多少趟也是白費功夫。”
說完不等裴杼反應,便起身道:“我還有一樁案子要審,便不送裴大人了,今後大人也不必來此費心了。”
沒想到會被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愛打直球的裴杼跟著站了起來,神色窘迫。
這香胰子明明這麼好,而且他還做了這麼久,張縣令竟然避之不及,連用都不願意用一下。
他真的不討喜嗎?但怎麼可能呢,他分明是整個福利院最討喜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
人在尷尬的時候,小動作便格外地多,裴杼收了幾下沒將香胰收好,最後被自己蠢笑了,開始垂頭喪氣起來。
張縣令看著,忽然覺得上門要錢的裴杼也沒有那麼可惡,甚至還覺得自己方才拒絕得太過,遂道:“裴大人若實在想與人合作開作坊,槐縣富裕些,你去槐縣碰一碰運氣吧。”
槐縣?離得太遠了。裴杼嘆息了一聲,明白今日是真的沒得商量了。
香胰他也沒收,直接塞進了張縣令手裡:“這一塊就留給大人先用著吧。”
說完便離開了,生怕張縣令連這一塊都不願意留。
張縣令望著手上這塊精緻得不像話的香胰,也沒心思用,他一個糙漢子,欣賞不來這種東西。不過好歹是人家送的,張縣令也不能隨便一丟,於是叫來小廝,吩咐道:“拿去給夫人用吧。”
小廝一臉迷糊:“大人,這是何物?”
“洗手的。”張縣令回得言簡意賅。任憑裴杼說得天花亂墜,在張縣令眼裡,這也就是個洗手的東西,跟無患子、淘米水什麼的沒什麼兩樣。
出師不利啊,連著兩次都這樣,裴杼回程時一直在唉聲嘆氣。
安平縣這邊的路況尚可,等過了永寧縣界碑後便開始顛簸了,嘆一口氣能顛出幾個抑揚頓挫的音調,裴杼掃興得連氣也不想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