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怕在莫日庫見到了吳郎君,但她並不同情包老太,畢竟不管吳郎君是不是細作,與她又沒有關系,加上‘按陳朝律令,對於非死罪的女子犯人,一般無需監禁,由親屬保管,聽候審訊。’所以,當初她兩次下獄,特別是第一次還是李四得親自來作保後再次入獄,她便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當然,就算沒有這一遭,她也知道不正常,畢竟買了吳郎君房子的常家夫婦都沒事,怎麼她這個只是跟著去了趟的人卻因疑似細作而下了獄。
曹茵:“所以,行刑後包老太如何了?”
舒娘和荀三娘對視一眼,對曹茵的淡然有些意外,不過荀三娘回道:“被家人接回家去了。”
曹茵偏頭想了想,覺得這般倒也算是正常,其實,包老太作為原告,被關在縣衙那麼久,她都覺得奇怪,只不過當時因為她也被關著,心裡氣的慌,根本沒心思想這個問題,這會兒再想,便覺察出不對勁來。
“至於那李牙人,被查出來蔡婆子是他殺之,判流二千裡,役三年,贖銅六十斤。”說著這話時,舒娘一直觀察著曹茵的臉色,見曹茵的臉色果然瞬間黑下來,她補充道:“沒辦法,這蔡婆子是你家奴僕,不過,我聽那一日去的其他人說,那李牙人欠了賭坊很多銀錢,所以家裡拿不出60斤銅錢贖刑。”
事關曹茵,她還專門去了解了一番。
曹茵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舒娘姐。”她是想過在陳朝,奴僕沒有完整的人權,但是沒想到,良民殺死奴僕,最高責罰只是徒刑三年,而徒刑其實就是上一世的監禁在官衙大獄裡,也需為官府服勞役。李牙人身為男子,通常被分配到築建、維護城牆等體力勞動上,但這是一條人命啊!
曹茵不理解,卻只能接受,心情難免便差了點,不過,這樣應該都是殷予施壓後的結果了。
雖然不能達到她想要的判決結果,但已然不錯了。
這時候,成老大也過來了,曹茵深吸一口氣,邊調整心情邊將脈枕墊在荀三娘腕下,三指輕按寸關尺。左寸脈滑而有力,右尺脈沉實,如珠走盤,主胎氣充足,母體尚健。她細細觀察荀三孃的面色,雖少華唇淡,但雙目有神,舌質雖淡卻苔薄白,顯是氣血略虛,尚未影響胎元。
這結果表明這段時日荀三孃的胎養的不錯。
曹茵神情舒緩道:“從脈象上來說,孩子和母體都挺好。最近有頭暈、心慌和乏力的情況出現嗎?”
荀三娘搖頭。
所以只是看著氣血不太旺盛,症狀並不明顯?
“來,起身,我來量量肚子大小。”拿出做衣裳常用的軟尺,對荀三孃的孕肚量了起來,“這段時日的一日胎動幾回?白日多一些還是夜裡睡著後?動作幅度大嗎?”
“白日和夜裡都會有,夜裡更難受一些,時常踹的我睡不著。”荀三娘回憶這段時間的反應。
成老大在旁補充,“至於力道,三娘說還好,但我是看見肚皮凸起的明顯。”
等結果都出來後,曹茵結合著脈案,總結道:“總體來說還算不錯,只是母體有些許的貧血,再一個,就是肚子微微有些大了,得控制下吃食的數量。”
聽到此,荀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而成老大道:“可她總覺得餓,特別是晚上醒來後,所以要吃點再入睡。”
“是餓還是饞?”曹茵追問,“饞是腦子想吃但肚子並不餓,餓是真的肚餓。若是餓可以適當吃一點,若只是饞,最好忍一忍。不然孩子過大,你生産起來也更艱難。”她並沒有時下郎中看診後話語描述的不清不楚的習慣,她習慣了上一世醫生的直言,所以自己作為郎中也說的直白。
成老大一聽這還會影響生産的難度,他趕忙點頭,“好,我會盯著她的。”
曹茵想了想,指著桌上的水果道:“這櫻桃性溫,需以鹽水浸泡,去其寒性後再食,每日可食十粒,但杏實不可多食,需減半。夜間若覺饑餓,可用小米粥代食,加些紅棗補氣血。”說著,她取出隨身攜帶的脈案本,將今日診查結果細細記錄,又在下方添了食療方子,“小米需選當年新米,與去核紅棗、蓮子同煮。戌時服用最佳,可安神定志。”
待得幾人點頭表示知道了,她這才給舒娘檢查起來。
成老大這會兒和荀三娘一同往客棧那邊走,舒娘雖然暫時住在這邊,但是看診的時候他們圍在這裡也不合適,沒見她們這邊把脈時,舒娘還特意往院子裡那邊走了走,刻意保持點距離。
這可能便是曹娘子之前說過的禮貌的距離感了吧,荀三娘這般想著。
曹茵又給舒娘姐診斷一番,比起荀三娘,舒娘姐的狀況要差一點,表現在她的唇色都比荀三娘淡了不少,但眼中紅血絲又停明顯,“舒娘姐是擔心常大哥,一直睡的不踏實?”比起孕晚期,她現在雖不那麼嗜睡,但每日的睡眠量也不少,但脈象和麵診看來,她睡的並不好。
舒娘瞧了眼不遠處的荀三娘幾人,點了點頭,輕聲道:“也擔心你,所以這幾日睡的並不是那麼好,不過你回來了,我應該就能補一補覺了。”
曹茵雖然聽到這關心的話語有些開心,卻還是板著臉以郎中的身份道:“舒娘姐現在最重要的便是肚裡的孩子,常大哥才能放心在外,我也才好意思請常大哥幫忙。”常大莊不在家,也跟自己讓他去峽靖郡買藥材有關系。
“其實去峽靖郡還能安全點,往年他這段時日都去草原,我更操心。”舒娘笑道,她也不是不明白道理,但就是習慣性憂心。
與此同時,都尉府後院,小徐嬤嬤提著裙角快步穿過迴廊。她鬢角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額頭上。周夫人正倚在榻上聽小丫鬟念話本子,榻邊擺放掐絲琺琅送子觀音像,細看之下那琺琅釉面有道新裂痕,恰在送子童子的脖頸處。案幾上擺著的青瓷茶盞裡,碧螺春的香氣氤氳。
周夫人揮一揮手,原本扇風和念話本子的小丫鬟,低垂著頭退出了房間,直接退到了迴廊處。小徐嬤嬤等著丫鬟們出去後,才輕聲道:“夫人,落霞苑的都回來了。奴僕遠遠瞧了眼,還是那些人。”
周夫人眯著眼,染著鳳仙花汁的指尖在案幾上輕叩,發出規律的聲響,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周夫人確認道:“沒少人?”
“沒。”
周夫人皺著眉,“那你去那街上看一看,那曹娘子回來沒?要是回來了,就安排幾個人去村裡把那事給做了。”
小徐嬤嬤垂著頭,應道:“是,奴婢這就去。”眼中的陰鷙也隨著她的動作隱在了眼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