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再一次拉住他:“你冷靜一點薛鷙,若是鑿梯下去,得死多少人,得費多少時間?你想過沒有?或許就像你自己說的,他只是故意騙你的呢?”
薛鷙的眼眶忽然紅了,他整個人慢慢地蹲了下去,眼盯著那漆黑的崖底:“萬一就這一回,他沒騙我呢?”
“……”
眼看今夜誰勸他也沒用了,一直站在人群裡沒開過口的仇二終於上前,走到薛鷙身後,吞吐著說:“大哥,那條發帶……其實是我丟的,他沒事。”
薛鷙聞言站起、轉身,看向他。
怕薛鷙以為自己是編謊騙他,仇二又將自己今日送走沈琅三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只是在發帶這件事上,他撒了謊。
他說原本是想讓沈琅留件信物給薛鷙的,好歹兩人好過一場,可回來路上想了想,薛鷙如今也正經地娶了妻,沒必要再留著這些掛礙,於是就隨手給丟了,沒想到竟恰好掛到了底下歪歪曲曲的幾截枯枝上。
仇二說著忽然笑了笑,打了圓場:“都回去吧,這事也賴我,丟也沒丟好,鬧了這誤會……”
他話音剛落,薛鷙倏地朝著他的臉就是不留餘力的一拳,仇二也沒躲開,硬生生受下了。
“薛鷙!”李三叫道。
旁邊那些土寇也反應過來,忙上來將兩人拉開了。
薛鷙一時氣得說不出話,沈琅不見了,這五個字便已經讓他心裡像是火燒著一般,怒火中燒,沒想到還有仇二在這裡等著給他添堵。
“我說他怎麼跑出去的,”薛鷙咬牙切齒地,“原來是你,仇二!”
扣住他兩只臂膀的那兩個土寇險些要抓不住他。
仇二伸手碰了碰自己疼得發麻的半邊臉,嘴角似乎裂了,有一點血跡蹭在他指骨上。
“我以為你娶了那個付悠悠,從此以後就要做個‘正常人’,過正常日子了,他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他要走,讓他走了便是了……”
“你閉嘴!”薛鷙怒道,“那是我的事、我的人,你憑什麼管?”
“我早該打死你。”
仇二頭一次聽他對自己說這樣重的話,氣得眼眶也紅了:“你打死我,來,打死我!”
李雲蔚皺著眉,在旁邊勸說了半天,可兩人還是吵得不可開交,誰勸和都是徒勞。
很突然的,他也難得發了通火,他上前一把抓住薛鷙的肩膀,大聲道:“薛鷙!好歹知道沈琅人沒事,還活著,也算是好事了!不是嗎!”
“況且人還沒找到,你們兩個倒先內訌了起來,”李三到最後幾乎是怒吼了起來,“幹脆就在這兒吵上一年,沈琅他們也早跑到天南海北去了,一輩子也別見了,倒更好了!”
聽見他的話,薛鷙反而比仇二更早噤了聲。
……
正當他走神時,前面的馬車忽然在一處畫閣朱樓之前停下了,邵媽媽從馬車上下來,叫了兩聲,那朱紅色的大門便被人從裡開啟了,來應門的不是金鳳兒,而是個眼生的小廝。
等門關上,薛鷙才下馬來到樓前,那牌匾上的三個字他難得全都認得——抱月樓。
這裡不似一般酒樓,倒像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宅院。
連邵媽媽也有錢僱馬車來回……薛鷙曾以為他會過得很不好。一開始,他對這個人又氣又恨,想著等抓住他時,一定要將他看管起來,甚至鎖起來。
最好再冷他一冷、晾他一晾,他就是對他太好了,千依百順地哄著,可最後換來了什麼?他一聲不吭地殺了人,然後一聲不吭地就跑了。
可到了後來,薛鷙日夜尋他不見,日思夜想他回來,他發覺自己想念這個人已經到了要發瘋的地步。
他又開始擔憂、開始發愁,怕他那樣一個病病歪歪的癱子,說不定現在正在哪裡受人欺負……金鳳兒是個骨頭軟的,邵媽媽又是個婦道人家,這兩個人,沒一個是能護住他的。
每次想起這個人的名字,薛鷙總是百感交集、輾轉反側。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想通了,可大多數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想不通,一輩子都想不通,也放不開手。
他大可以去找別人,男人、女人,這世上也不止沈琅一個漂亮的人,甘願的他就以禮相待,不甘願的他就強搶過來,也沒什麼難的。
可偏偏他心裡只有沈琅,也只想要沈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