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鷙懶洋洋地睜著眼,聲氣含糊:“你怎麼總做噩夢呢?”
說著便把手探進他貼身穿的汗衫裡,卻摸了一手濕:“好好地睡著,怎麼發了這麼些汗?”
離得近,薛鷙說話時,吐息都燙在他臉上,沈琅不習慣,別著臉冷聲道:“是你把我抱得太緊了,松開。”
薛鷙聞言略鬆了些勁,繼續追問他:“你做了什麼夢,才剛抖成那樣?”
沈琅不吭聲。
薛鷙掰過他的臉:“說話啊,和你說話怎麼那麼費勁呢?”
“和你沒關系。”
薛鷙湊近了盯著他:“賊小癱子,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和我怎麼就沒關繫了?”
話是狠著說的,可看見沈琅眼角有些紅,薛鷙心裡又不由得軟了下來:“這樣,我一會兒叫鄭婆婆去配些安神藥來給你吃,晚上也好睡些。”
“我不吃硃砂丸藥兒,苦的湯藥也不要。”那硃砂丸沈琅從前在家時吃過,甫吃下倒是能整睡一晚,只是第二日起來便渾渾噩噩的直犯惡心。
“誰讓你吃那個了,”薛鷙道,“我們寨子裡也並沒有硃砂,你若不肯吃苦的,叫鄭婆婆給你煮些甘麥大棗湯便是。”
他話音剛落,外頭金鳳兒叩了叩門:“哥兒醒了沒有?”
沈琅聞聲推了薛鷙一下,後者立即起身披上外袍,又把地上那巾帕撿起來,不幹不淨地塞進了袖子裡。
外頭金鳳兒還在說話:“哥兒?”
見裡頭沒應聲,只當是他還沒起,金鳳兒原想站在外頭再等一等,可今日山裡又是飄雪的天,他才出來一會兒,便覺得要被凍死了,於是掏出鑰匙,哆哆嗦嗦地開了門。
門一開啟,金鳳兒一眼便看見薛鷙站在床邊,他愣了會兒,又去看那門鎖,好端端的並沒有壞:“大爺今日好早來。”
“您那兒也有哥兒這屋的鑰匙嗎?”
薛鷙一本正經:“我叫你們三爺拿的。”
“原是這樣,”金鳳兒提著桶熱水進來,心裡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大爺用過早飯沒有?”
“還不曾,”說話時他看向榻上的沈琅,無聲地笑,“晨起想到句要緊話,想來對你們哥兒說,所以連頭都沒梳就過來了。”
“金鳳兒,”他頓了頓,又道,“方才你們哥兒發噩夢,身上出了些汗,你打些熱水給他擦一擦,免得著涼了。”
金鳳兒脫口道:“這我知道,哥兒三不五時地便發噩夢,從前在家裡時還有太醫調配的草藥每日煎服,如今不吃藥了,哥兒晚上時常將入睡時又驚醒,一月也睡不了幾個整覺。”
聽他說完,薛鷙才忽然想起當初被囫圇當賣掉的那一大箱子名貴藥材,當時賣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有今天,因問:“他在家裡吃什麼藥?”
“我記不得,邵媽媽知道。”
薛鷙又一次看向沈琅:“我待會兒吃了早飯去問她,到時再重新替你們哥兒配些藥來吃。”
沈琅只躺在那裡沒言語,這人當初搶了他一車的東西,如今要賠也是該的,他才懶得和他客套。
倒是金鳳兒嘴快,忙道了聲:“多謝大爺!”
“走了。”薛鷙看著床上那人說。
見他沒回應,薛鷙又指名道姓道:“沈琅,我走了。”
他看著那張臉,想起自己昨晚上藉著酒意,一番自我剖白,原本是想誘他也說幾句自己的事的,誰料這小癱子嘴閉得這樣緊,一句話也不肯和他說。
話重複了兩次,薛鷙被他晾得心裡有些惱了,正要開口找茬,卻見那人輕飄飄地看他一眼,也不熱情:“好,仔細地滑。”
只五個字,薛鷙又覺得得意了,以前這人都只叫他滾,如今都肯說句好聽話了,可見這塊冰再冷,也總算被他捂熱了一點。
“金鳳兒,去送送你大爺。”
又一句話,薛鷙心裡頓時更熨帖了:“不必送我,你只管替你們哥兒洗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