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拐角第二棟，鐵門緊鎖的別墅，梁懸想從側旁推門而入，院裡沒有光照，只有陰沉的樹影。
他記得院子側牆上種有一片風車茉莉，只是許久無人打理，加上天黑看不真切，不知道長勢如何。
草坪上曾經種滿各種花草植物，仔細鋪過小石子路和燈帶，那裡有一架鞦韆，母親常坐在上面讀一些詩集。
他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灰塵的氣息。雖然黑暗一片，但視野裡足見空曠。
幾乎是循著記憶拖著腳步往樓梯走去，或許是車禍的後遺症，他的視野所見不太清晰。只是這段路對他而言太過熟悉，他徑自越過二樓的臥房，一路到了三樓的小閣樓。
那裡有一張小小的兒童床，空間很小，但很整潔。
這裡可以算是他小時候的秘密基地，閣樓狹小的空間給了年幼的他莫名的慰藉，成了他從小寄放重要物品的地方。
他摸索著用鑰匙開啟門，接著脫力般一陣眩暈，關上門貼著門板滑坐在地。
閣樓有一扇天窗，在他更小一些的時候，會躺在那張小床上抬頭去看，數天上掠過的飛鳥或雲朵。
只是今夜連月光也沒有，只看得到漆黑的夜空，沒有半點光亮。
梁懸想抬頭努力聚焦精神去看，隱約看到有星點，又覺得是自己痛極時眼前模糊産生的幻覺。
最後一次在醫院見喻念那天下了一場大雨，之後天氣久未放晴。只是今夜萬裡無雲，明天大概是個雲闊天高的好天氣。
他有些吃力地起身按了開關，頂端的星星形狀的燈亮起，他藉著並不十分明亮的燈光看清了閣樓的輪廓，以及空氣中飛舞著的灰塵。
角落有一摞書堆，看著是些圖畫書，他走過去，手指順著下滑，到了一個封殼為淡粉色、書脊上沒有名字的書本處，將它抽了出來。
封面是鬱金香的圖案，卻是布料做的書布，十分漂亮精緻，顏色卻有些舊了，應該是用了很久的樣子。
看著是本日記本，開啟裡面的書頁卻像是被撕去了一大半，內裡幾乎只剩些殘頁，夾著個信封。
他的手指無意識顫抖起來，將日記本放下，拿起了那個信封。
封口早被開過，裡面鼓囊囊的，全是信紙。
“苓苓，你過得好嗎？對不起，那天不敢跟你告別，大概是想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但心裡又沒自信，我不敢跟你親口承認，所以寫在信紙上……”
“苓苓，你一定聽到了我結婚的訊息吧？對不起，沒有請你們過來，因為實際上我沒有婚禮，也沒有見到他的父母。他帶我去了個很漂亮的餐廳吃了頓書裡寫的燭光晚餐，可是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苓苓，原諒我沒有跟你寄信，上次預備給你的信件被我從垃圾桶裡找到了……”
“苓苓，那條裙子你做好了嗎？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但我現在出不去，沒有辦法跟你解釋……”
……
“苓苓，我要有自己的寶寶了，為了寶寶我覺得還可以堅持下去……”
信件全是這樣的抬頭，只是內容只到了這裡，手裡便只剩下最後一張信紙。
那上面的字跡與上幾張相比，脫去了圓稚的筆畫，稜角顯得更加鋒利。
“苓苓，我真的好懷念我們兩個人過去待在一起讀書的時光。”
信紙展開，掉下來張照片，落在他的膝蓋上。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缺著門牙，手裡比著耶，眼睛眯成兩道月牙的小男孩兒。
有什麼在自己的視野裡飛速掠過，像是被逐幀放大的影片，只是內容不是什麼精彩絕倫的電影劇本，而是他二十三歲以來曾被痛苦麻痺甚至遺忘的人生片段。
破舊的孤兒院，樹影森涼，裡面颳起風來像是有人低泣的聲音，小小的梁懸想抓緊了舒瑩的衣服，有些害怕，“媽媽……”
舒瑩摸了摸他的頭，眼睛卻直盯著院子裡那棵最高的樹下生鏽的座椅。
“懸想，我們是在冒險哦。媽媽小的時候，經常坐在這棵樹下讀書。”
“哇——”梁懸想又鼓起了勇氣，扒著她的褲腿朝前看，只覺得那棵樹尤其高、枝葉尤其密，“媽媽，這棵樹好大！”
“因為大樹伯伯已經很大年紀了，在媽媽還像你這麼小的時候，這棵樹就已經很高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