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字區蟲潮爆發時,婦女抱著懷中死去嬰兒屍體的那張照片赫然在列,羅祠宇當時按錯了快門,選擇了延遲鏡頭,竟然意外表述出照片的動與靜——跪在地上無助的婦女,還有她周圍匆匆避難的人群。
在羅祠宇選擇這張照片作為參賽作品時,領導有找他談過話,這張照片背後的輿論性,作為拍攝者的他,名字和榮辱都與這張照片繫結。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公佈後民眾對他拿著人血饅頭參賽的這件事,唾沫星子會變成海洋。
但他還是選擇了這張照片。
很矛盾的年輕人,一邊想著要去堅守自己的本心,學那些大話裡的修辭比喻,要去做溝通世界的話筒,讓更多的人看見他們沒有看見的世界。
而另一邊,虛榮心作祟,想要揚名立萬,不做無名小卒,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急切地要去看教導者們看過的風景。
輿論和謠言都是可以壓死人的東西,住在象牙塔的少年沒有看過風雨冷箭,自信地對著年長者說,我覺得我可以受得住。
是他當時以為的受得住。
岑寧兮看著他發出來的那張照片,蹙眉,打出幾個字後又刪除。
劉可琪換了群裡面的聊天話題,和他們說自己近日採訪的不順利,紅字區的突發爆炸襲擊,數字組成的又是一串駭人的傷亡人數。
他們之間隔著好幾個星系,遠在光年外,岑寧兮能做的只有叮囑她注意安全。
同樣的,他退出群聊,點開置出同樣的話。
注意安全。
幾分鐘後,陸尋凜回複了他的訊息。
【男朋友:我會的。】
【男朋友:[乖巧微笑]】
羅祠宇的病假結束,用一隻手慢慢敲字,工作效率變得低下,坐在工位上的時間被延長,路過的人都要感嘆一句身殘志堅,也是領導拿出手的正面例子。
他一邊不好意思,一邊和岑寧兮說:“小岑哥,我感覺我年度優秀記者的事情穩了!”
岑寧兮看著他的手,想起之前陸尋凜手骨折的那段日子。
釘子剛拆就開始和自己演戲裝失憶了,還是沒疼得夠。
想到這他人有些氣,準備開啟光腦興師問罪,可又瞧見了才結束不久的對話,陸尋凜說這幾天前線的突發事情好多,他都沒怎麼休息好。
手腕下垂,光腦關閉,岑寧兮決定自己也裝一下失憶,先不和陸尋凜說這件事情。
形勢的變化瞬息,前幾日津津樂道的話題不消一週或許就會被人忘記,人類的記憶記憶體有限,要將重要的位置留給當下正在發生的一切。
火遍星網的那張“蘋果”照片被平臺刪除,或許有人發現,但聲量太小,連作為投進湖裡的小石子都不夠格。
訊息只在內部小範圍的傳遞,在地星的聯邦記者全員返送回藍星,需要換一批新的人再來。
這種全體遣返事件,是星際時代以來第一次發生。
岑寧兮問劉可琪是怎麼回事,只得來“沒什麼”,三個無比含糊的字。
注意到羅祠宇發在群裡面的那條博文已經被刪除許可權,岑寧兮皺眉。
和那個小女孩……有關嗎?
遣送人員只有藍星聯邦的記者,岑寧兮去問陸尋凜,等待回複的時間裡,領導叫了他進辦公室,說現在駐留在地星前線的這一批記者全部遣返,要得新訊息只能重新派人過去。
岑寧兮和羅祠宇都在地星有過三個月的經驗,只是另一個人手受傷,所以領導只能來問岑寧兮,有沒有重返地星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