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你心疼我啊
早已經到了位置，司機也是老人了，停好車之後，下了車站在車外兩米遠的位置警惕著周圍，全程沒有任何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兩人緊緊擁抱著彼此。
我這樣破碎的人也會有人來愛嗎？會的，愛你的人會很高興的撿起一片又一片，開心的說，這一片很漂亮，是我的，這一片很特別，也是我的……
愛情構不成生命的全部，沈墨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破舊的木桶最長的板再長，木桶也只會在無數的其它窟窿中慢慢流幹淨所有的水。
“累嗎”
沈墨搖搖頭，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村子，不自覺的腳步越來越緩，語調不急不緩，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心理醫生告訴他，有些事說出來可能會更好，所以他就那麼認真又仔細把自己從小到大的所有經歷，所有不堪剖開給周逸看。
沈墨，一直一直都在自救，只是這次，他能抓住的除了自己，還有周逸。
“小時候，因為長的瘦小，村裡那些同齡的孩子都不願意跟我玩兒，有一次，他們說要給饅頭吃，我那時候小，以為他們真的願意接受我了，可在我伸手要接的時候，他們故意把饅頭丟到了地上，饅頭髒了，他們把我圍在中間，說我像個小乞丐，說扔了都不給我吃”
“他們會偷走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吃的，會專門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會再故意把我推到河裡之後跟村裡人說，是我不小心掉進去的，沒有是非觀的小孩子的惡意是不可想象的，他們，甚至更加殘忍”
“每個村子裡總有一兩個混混，向陽村的兩個人看我小，家裡人又死光了，半夜摸進我當時的家裡，我不知道他們從哪兒聽說小男孩也可以，他們兩個人按住我的手，另一個人想要扒我的褲子，那晚上我真的以為，我會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周逸，向陽村裡善良的人永遠生存不了，這裡是被現代文明遺漏的地方，這裡只有最原始的野蠻與掠奪，這裡很多時候，人不一定是人，而是一種資源，一種可以隨意掠奪的財産”
“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我不善良，我也並不愛管閑事，我甚至都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救你”
“，即使是為了自保，卻也不可否認我砍傷過人，甚至差點殺了人”
自那之後，床頭放的那把刀成為了他的護身符，那晚蜿蜒流出房屋，幾乎染紅了半個地面的血跡，也讓小瘋子這稱呼徹底傳遍整個向陽村。
“周逸，時間會不斷美化記憶，你記憶裡的那個我，也許早就已經不在了，撕開這層外皮，你還會愛我嗎”
“怎麼會不愛呢”
被握著的手傳來清晰的痛意拉回他的思緒，沈墨偏過頭看著眼底翻湧不息的男人笑了笑。
“周逸，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是”
沈墨看著周逸眼底的認真，沒回答，牽著周逸繼續往村尾走，不知道過了多久，帶著哽咽的低啞嗓音傳來。
“阿逸，再心疼我多一點吧”
再心疼我多一點，再愛我多一點，對愛意缺乏基礎感知的人，只能透過痛意的多少來確認愛意，所以，再心疼我多一點，也，再愛我多一點。
當然，沈墨沒告訴周逸的是，那些耍了他的人從那天開始，家裡的牲畜陸陸續續開始死亡，把他推進河裡的人第二天早上被人發下失足落水，救起來之後發現因為搶救不及時傷了腦子，成了一個徹底的傻子，而摸進去他房間的那兩個人，一個被他砍斷了大腿神經成了瘸子，一個被他砍傷了臉，幾個月在家都沒辦法出門。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他走出了向陽村，也不再是那個任人欺淩的沈家老二的兒子。
這個地方是他的夢魘，是他的陰影，而現在，他早已有了新的人生，新的開始。
向陽村的人過世之後普遍埋葬在自己田地附近，而女人，除非是丈夫允許或子女孝順，才會埋到自家丈夫旁邊，但沈墨的母親，當時是被隨便埋葬在了北面的山坡上。
數年過去，雜草叢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要不是沈墨小時候做了記號，可能現在早已找不到痕跡。
“小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女人的眼裡，總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複雜的恨意，小時候的我看不出來，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家的媽媽都會護著自己孩子，她卻一次又一次冷眼旁觀沈天從的暴力”
“開始的時候，我會向她求救，可她就那樣站在那裡，看著，後來，我學會了忍受，我不出聲，也不求饒，沈天從漸漸覺得沒意思了，打我的頻率才慢慢變少了”
“那時候我恨沈天從，他是一切惡意的來源，可我不知道我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她會看著沈天從打我，可那一天，我看著他從村裡那個赤腳醫生屋裡衣衫不整的出來，手裡攥著一瓶跌打腫痛的上藥，我以為她是受不了疼痛，可那瓶藥第二天完整的出現在了我的床邊”
“她恨沈天從，也恨我，可後來，我去了外婆的家，我才知道，原來，她根本不是向陽村的人，她是被男友和閨蜜聯手賣到向陽村的，s大的王牌專業的女學生，她當時甚至都已經被特招進了實驗室，如果沒有被賣到那裡，她也許會是一個優秀的研究員，也許會是一名出色的老師，唯獨不會是一個全村出門的瘋子”
“多可笑啊，我是她恥辱的見證，甚至一度是她痛苦的來源，可，我竟然還怨過她”
沈墨抬起頭，通紅著雙眼。
“周逸，我是不是很壞啊，她確實不該愛我的，怎麼會有人愛一個孽種呢，他的出生就是錯的，是一場恥辱”
“不是”
周逸跪在沈墨旁邊，堅定的握住了沈墨的手，嚴肅的對著收拾好的墳冢磕了三個頭，然後拉著沈墨站起來。
“沈墨，我帶你去見個人，有些事情，我覺得，你該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