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從樓梯間裡奔出來的時候,許琛剛在洗手間外抽完一支煙。
那味道此刻已經變得淡薄,混著衣料上的皂液香,若有似無。
“你當時在想什麼?”廖以辰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他這幾天睡得都很少,盡管見面時的欣喜掩蓋了一些細節,但許琛還是能看出他的疲憊。
指尖的撫摸越發緩慢,許琛說,“擔心你不來。”
“不會不來……”廖以辰意識開始模糊,有些孩子氣地問:“不來的話,你會不會來救我?”
“嗯,不來的話,我想辦法上去把你帶走。”許琛順他心意地哄著,把那顆越來越沉的腦袋輕輕挪到了自己腿上,一低頭就能看見廖以辰衣領下露出的英文刺青。
“睡一會兒吧。”許琛說。
廖以辰閉著眼睛,但仍執拗和睏意抗爭,含糊道:“不想睡著…不想出國……”
“還會再見的。”
不會消失,不會離開,即使分別也一定會再重逢,永遠都有還會再見的時刻。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廖以辰睡了一路。
這讓他在被叫醒後,發現自己浪費了和許琛在一起的許多清醒時間而變得情緒欠佳。許琛陪他辦好行李託運才離開,回程仍舊是曹庶開車,許琛坐在後排,車子開出航站樓,隱入暗夜裡的寬闊道路。
黑暗的空間讓許琛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一些,他暗暗從後視鏡看了眼表情淡漠的司機,出乎意料地,這次對方竟不像先前那npc一般脫離事外的狀態,而是微微抬眼,和他在鏡中短暫地對視了一眼。
許琛眉心一跳,一秒後,雙方移開了視線。
許琛看著窗外倏然遠去的燈光通明的航站樓,路燈一盞盞後退,暗藍色的夜空中懸著一輪瑩白,是飽滿明亮的滿月。
許琛兀自看了一會兒,手機忽然震動亮起。低頭檢視,是廖以辰最新發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是從航站樓候機廳角度拍攝的,被金屬鉻條分割成無數矩形的巨大玻璃之外,數架飛機停泊等候,在那之上的天空巨幕中,是同他車窗外一樣皎潔的月色。
不約而同地,他們在觀看同一輪月亮。
“您沒怎麼變化。”
車廂前排忽然響起的聲音,喚回了許琛的注意。他帶笑的視線從手機螢幕上轉移,又一次和後視鏡裡的那雙眼睛撞在了一起。
對對方的話進行了思索,許琛開口問道:“你以前認識我嗎?”
曹庶搖了下頭,“不算認識。”停頓片刻又說,“但和想象中的並沒太大區別。”
許琛不太能聽懂對方的意思,但沒再追問,沉默片刻,一部手機突然從前排駕駛位處遞了過來。
“廖先生說,在離開機場之後,您如果願意的話,請給他回一個電話。”曹庶道。
許琛看著那已經調整至聯系人介面的手機,遲疑片刻,接了過來。
撥通那個號碼,只響了幾聲便被接了起來。
許琛率先朝對面稱呼了一句“廖董。”
廖澤仁的聲音緊接著在聽筒裡響起,聽不出喜怒:“許老師,之前見面我就說你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果真如此。”
他絕口不提廖以辰的事,許琛也沉默著沒有應聲。
“你託雪銳帶給我的東西,我已經看見了,不知道許老師是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只是從幾個舊友那裡得到的一些資訊,想提醒廖董注意一下手下的人,以免用人不察,造成不必要的損失。”許琛聲音從容。
廖澤仁那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響,他輕笑了笑,態度輕松地對許琛說:“多謝。”
“……”
許琛還不知道怎麼接話,對面廖澤仁忽地又說:“既然許老師這樣用心,倒不如再幫我一個忙吧。”
許琛握著手機的手攥緊了一些,過了好幾秒才回道:“廖董請講。”
“下週六在齊鎮舉行的行業峰會,還請許老師賞臉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