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一個犯了錯也執意要得到獎賞的耍賴的小孩,頑固、執拗、不知悔改。
許琛劇烈地掙紮起來,不計代價,哪怕傷害對方的同時也傷害自己。
四肢被壓制,他就奮力齧咬對方的嘴唇,在廖以辰吃痛退縮的一秒,屈起膝蓋抵住對方的小腹。被捏的發痛的手腕從鉗制中掙脫出來,狠狠地甩在月光下少年線條利落的側臉。
所有的動作都在一瞬間靜止。
許琛淩亂地躺在床褥上,夜色勾勒出的模糊剪影中,他看見廖以辰半跪在床沿邊,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你今晚先走吧。”許琛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偏過了頭。
他封閉自己的視覺,不願意再看到對方任何的動作、表情,一直到家門被開啟又被關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整間屋子恢複到一種駭人的安靜。
腳步聲雜沓匆忙,從單元樓門口的灌木旁倉促踏過。
高挑的少年外套披散,隱入夜色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廖以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能去哪,寒風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擋。
上午捐贈活動結束後廖澤仁將他帶走,一路上沉默,無人發一言。到了公司,廖澤仁直接扔給他一疊資料。
懸了一路的心還是落了下來,砸進一片淤泥裡。
那些報告清楚明細,文字、照片,從許琛和肖詳禮,到兩年前的事件,再到那個自殺去世的女孩,以及女孩的哥哥……
一張張一幕幕,刺得他眼眶發疼。
“有什麼想解釋的嗎?”廖澤仁威勢逼人,臉上是從未在面對廖以辰時出現的怒意,“我是真沒想到,為了那樣一個男人,你居然使得出這種手段。”
廖以辰呆呆站了幾秒,忽然驚醒一般走到桌邊,雙手撐住了桌沿,“爸,這些都是我做的,是我纏著他的,你別對付他。”
廖澤仁像是聽了極大的笑話一般,“你以為我會做什麼?利用他的家人,還是他的工作來威脅他?只有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會玩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你真是讓我失望!”動手點了點桌上的那些資料,“你以為還需要我做什麼嗎?以那樣一個人的脾性,他要是知道了你做的這些事,還會願意和你保持現在的關系嗎?”
“我不會讓他知道的。”廖以辰眸光顫動,語氣篤定,“爸,我愛他,如果他幸福也就算了,可我知道他過得不好,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他在那樣一個人身邊空耗,所以我不後悔,哪怕再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選擇這樣做。”
廖澤仁憤怒至極,抓起桌上的材料向他甩了過來。
廖以辰閉了閉眼睛,可絲毫未動,任憑廖澤仁發洩完怒火,依舊一步不挪地固執地站在原地。
這一系列的表現讓廖澤仁感到吃驚,他像是從來不認識自己這個引以為傲的兒子似的,在桌前盤步兩次,又繼續問道:“你和丁家那個小子又是怎麼回事?還有何源升的大女兒?”
廖以辰一開始的難堪和驚詫此刻反而落了下來,平靜回道:“丁奇文因為華蘭地産的專案心生怨恨,聯合何茗給我使絆子,不過爸你不用管,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
“…”廖澤仁語塞,怒極反笑,過了幾秒,低頭用辦公室的座機打了通電話。
廖以辰聽著那通話的內容,表情一點點變得焦急起來。
“爸…”
廖澤仁結束通話了電話,毫不留情地對廖以辰道:“我讓曹庶來接你,你給我回傍山別墅,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學校那邊我會給你辦休學,另外我會請最好的康複訓練師到家裡幫你訓練,從現在開始,你只用專心準備手術,備戰明年的比賽。”
“爸!”廖以辰有些畏懼地後退一步,可任何言語都已動搖不了廖澤仁的決心。他被關在辦公室一個小時,隨後被趕來的曹庶帶走。
回到傍山別墅時已經是下午時分。
他對這幢別墅始終沒有好的記憶,它太大也太空曠。深秋,烏桕落光了葉子,枝丫虯曲地伸向天空。
小時候他常常恐懼在深夜裡看見那些樹枝的影子。
退卻了白日裡繽紛鮮豔的色彩,夜色裡的枝幹光怪可怖,讓總是一個人睡的孩子難以入眠。
所以後來譚雪銳帶他離開,他在母親眾多的房産裡選擇了一套市區的公寓。
然後在那套公寓附近的公園裡,他得以和年少入夢的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