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琛笑了笑,朝男孩問,“現在能和我回家了嗎?”
男孩沉默了許久,輕巧地吐出個“好”字。
許琛眉角輕展。
這孩子也沒譚老師說的那麼難應付啊,許琛想。
男孩聽話地起身,但還沒站穩就踉蹌了一下,被許琛眼疾手快地扶住。
一個姿勢坐得太久,肌肉發麻的滋味不會好受。許琛把自己的揹包反背到身前,俯下身,回頭朝還皺著眉緩解的男孩笑道,“上來吧,我揹你回去。”
十來歲的男孩子纖細而輕巧,沒有過於結實的重量。許琛沒有問他為什麼逃奧數班的課,也沒有問他去了哪裡。
他們只是沉默著穿過月光下一片又一片濃鬱的樹影。
“許琛?”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聲音,“你叫許琛?”
“是。”許琛把人往上顛了顛,用對待自己親弟弟一樣的語氣認真回答:“言午許,琛瑜滿堂的琛。”
似乎也意識到直呼其名不好,男孩詢問道:“我該叫你什麼?”
“都可以,哥哥…許琛哥…你想叫什麼?”
男孩環著他脖頸的手緊了緊,許久後才有些赧然地小聲喊了一句,“哥哥。”
許琛走得有些喘,被逗笑了,笑過之後才清晰地應了一聲。
男孩的手指有些緊張地扣著他反揹著的書包肩帶,不一會就摸到了一個涼涼的金屬小圓片,“這是什麼?”
許琛偏頭看了一眼,蘇牧犬科林的銘牌被拴在書包肩帶上,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這是哥哥以前養的一條小狗,它留下的。”
“1nove.oie.”男孩用稚嫩的語氣唸了一遍銘牌上的小字,“它去哪了?”
“它老了,後來…就沒再陪著我了。”許琛說。
“它死了。”年幼的孩子並不避諱談及死亡。
“是的,小狗的壽命,不足以陪伴人類度過一生。”許琛說完,偏頭看了看趴在他肩頭的男孩,發現對方仍在用手摩挲那枚銘牌,於是問道:“你很喜歡這個嗎?”
男孩點頭承認,“喜歡。”
許琛笑了下,跨步走出公園的最後一片樹影。
“你要是乖一點,哥哥可以把它送給你。”
……
“九環!”
賽場上的報靶聲清脆短促。
緊隨其後的,是比賽最終成績敲定的熱烈歡呼。
賽場明媚的陽光下,廖以辰第一時間轉回身,和他四目相接。
多年的光陰縱橫逝過,那短短兩日的時光沉沒在記憶長河中。
他最終忘了把小狗銘牌送出去,也不記得自己曾對一個叫廖以辰的男孩許下約定。
他慢慢在無盡的生活瑣碎裡變成一個無趣又健忘的大人。
午後清風拂過勝利者年輕的面容,那張俊朗的臉上撤去比賽時的冷靜,換上了與這個年紀最相稱的肆意張揚的笑。
耳畔歡聲經久不散。
許琛幾乎是這一刻才有了實感。
當年那個伏在他背上乖乖被他揹回家的小男孩,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