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眠夜
這頓晚飯吃得格外安靜, 安靜到宋槿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惹得溫映清不高興。但轉念一想溫妤家好像確實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只是兩人同居久了，溫妤被她吃飯講話的毛病傳染, 導致宋槿完全忘了這件事。
不過......就算是在有客人的情況下也不會多講一句話嗎？
印象裡姥姥家吃飯的時候也不會講話，一大家子人按照輩分有序地圍著一張長長的桌子坐著，從最東邊打車到最西邊都得花二十塊錢。但要是同席的還有客人, 依舊會強裝熱絡地東拉西扯幾句。
宋槿盯著碗裡的飯發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她往嘴裡塞了團大白米飯，滴了香油的米聞上去很不錯，但宋槿吃進嘴裡卻味同嚼蠟。
“別光顧著吃飯。”隔壁傳來溫妤的聲音, 講臺下學生交頭接耳似的故意壓得很低。下一秒，宋槿的碗裡多了一小段雞腿, 明亮的色澤看著很可愛。
宋槿埋著頭，正好將自己上翹的嘴角藏了起來。她在桌子底下用腳尖輕輕蹭了對方的腿, 四捨五入算作回應。忽的，對面傳來碗筷與桌面接觸的聲音, 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餐廳被迫放大，溫映清面無表情地橫過筷子將面前的碎骨掃進自己還剩小半碗飯的碗裡，回道：“我吃飽了, 你倆吃不完的話直接倒掉就好, 不用給你爸留飯。”
溫妤停下筷子，應道：“好。媽您把碗放水槽就行了，待會我洗。”
溫映清“嗯”了一聲, 起身便往廚房走, 徒留下兩人看著她的身影在拐彎後消失, 慘白的牆將三人分出了兩個世界。宋槿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 也覺得自己沒什麼胃口。
飯局結束得很快, 溫妤將剩菜處理掉後打算進廚房洗碗，沒曾想宋槿也跟了進去。
她往水槽裡擠了泵洗潔精，開啟水龍頭任由激流沖出泡沫：“進來幹嘛？”
“幫你。”宋槿癟嘴道，跟屁蟲一樣黏在她隔壁。
“得了吧，平時也沒見你這麼勤快。”溫妤開玩笑道。不過平時在家都是宋槿做飯她洗碗，故而聽上去像在揶揄，實際上一點較真的意思都沒有。
宋槿沒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沉默地給她打著下手。
後面的展開就更為平淡了，三人坐在客廳裡圍著看電視，溫映清的待客之道融化在一杯杯遞過來的熱茶中，差點沒給宋槿喝吐。時間很快來到晚上十點，溫映清抬頭看了眼懸掛在電視機右上方努力轉著圈的細針，隨後又將目光放在了宋槿身上，她扯著笑：“妹妹呀，時候不早了要不先回去吧，太晚了外面不安全。”
溫妤搶走宋槿接話前回道：“都這麼晚了幹脆在家裡過夜吧。”
“可是家裡沒有客房。”
“沒事，我跟她睡一間就好了。”畢竟小時候有同輩的親戚來家裡串門時，也是跟溫妤在同個屋裡過的。
溫映清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再次強調道：“這樣不太好。”
“啊？可是我覺得——”
“不用了。”宋槿打斷了兩人之間越來越不對勁的勢頭，轉過去看了皺起眉的溫妤，幅度極小地對她搖了搖頭：
別因為我吵架。
見溫妤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她這才轉過去對溫映清露出一個挑不出毛病的職業笑容：“那阿姨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
溫映清也笑得溫柔大方，一如她在電視臺工作時的那樣：“行，路上注意安全。”
溫妤原本還想送她到樓下，但宋槿沒讓，到玄關換回自己的鞋子後就走了。偌大的房子裡一時間只剩下母女倆，溫妤站在原地做了幾個深呼吸後，這才轉身回了客廳。
電視劇裡的肥皂剧正好播到主角母親發現她偷偷早戀，於是拉著人當眾對峙起來，非常過時又沒趣的套路，但此刻落在溫妤眼底，顯得格外壓抑而刺眼。
她將視線重新放回溫映清身上，這才發現她也同樣在看著她，雖然沒說話，但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溫妤恍惚意識到那條無形的臍帶並未被剪短，自母體而來的心靈感應從未斷聯。
她知道了。
她什麼都知道。
這一資訊量帶給她的沖擊力太大，語言系統在此刻被炸得稀碎，溫妤的唇瓣顫抖半天，最後只虛虛叫出一個字。
“媽......”
落針可聞。
溫映清深吸一口氣，將心底壓制的情緒下壓，依然維持著那副統籌全域性、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我知道你今天的意思。”
讓她看兩人的同框畫面，暗戳戳問她對同性戀的態度。太明顯了溫妤，在媽媽面前你根本藏不住秘密。
“人我見過了，是挺不錯的一個姑娘，但我不同意。”
眸光閃爍了一下，盡管心底大概猜到對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溫妤依舊有些難以置信。喉嚨傳來幹澀的感覺，她下意識嚥了口唾沫，但絲毫起不到緩解的作用：“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