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沒有焰火的晚上
和陸知昀在家門口分別的時候我對他留下豪言壯志,勢必睡夠十二個小時。
我臨時起意地搜尋了一下愛丁堡有什麼適合慶祝跨年的活動,只有睡飽了恢複體力才有精力在明天跑到卡爾頓山去看煙花。
陸知昀好似過去幾年在倫敦被各種活動把精神世界養得太刁,他對小小的煙花提不起興趣,反而說八卦一樣地告訴我:“我之前聽說前幾年的跨年煙花,都因為天氣原因給取消了。”
禁止事前烏鴉嘴。
盡管我的確相信了這話,現在細雨斜著掃過街道,就走了一小段路,我的褲腳就被路面的積水洇濕後黏在腳踝。
沿街的磚牆泛著濕漉漉的深灰色,撲滅了我心裡才剛剛燃起的一點點希望。
算了,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先補覺才是正經事。
我睡覺之前沒有把窗簾全部拉上,冬令時的威力即便已經領教了很多次,但當我看到醒來之後一片漆黑幾乎不見五指的房間還是恍惚了一下,恍惚自己是否還安好地在這個世界上,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被擄到了哪個暗室。
在黑暗中坐了許久我才想起來下床開燈,順便爬下床找水喝。我的喉嚨裡卡著半聲未完成的夢話,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在驟然見光的眼睛裡暈成三團重影。
意識逐漸開始捕撈記憶的殘片,看了時間我才發現現在正是後半夜接近早晨,身邊沒有時差能夠說話的人都在深睡當中,而開啟朋友圈不斷向下滑,則已經是在國內的家人朋友們在慶祝一年的最後一天。
我察覺到手機顯示著有陸知昀的未讀訊息,發現時間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前,從他斷斷續續的訊息中我似乎能夠在腦海當中拼湊出陸知昀昨晚是如何度過的。
最早的一條,他說跨年的煙花活動被取消了,因為天氣太差。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調上揚,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後面還怕我不相信一般貼了張新聞圖。
我永遠沒有躲過英國壞天氣的運氣,失望在所難免,不過一開始就沒有多少期望,所以也稱不上十分難過。
後一條,時間已經接近零點,我不知道陸知昀哪來的信念能夠支撐他在連續奔波好幾天之後還堅持熬夜。他問我怎麼一個午覺能從下午睡到半夜還是杳無音訊,要不是沒有聽到我開門的聲音,他得合理懷疑我是不是失聯了。
總之我現在回複什麼都無濟於事了,所以我幹脆丟了手機又把自己摔回床上。
這個時候我想,陸知昀對我生活的入侵程度遠比我想象當中還要大。
來留學之前我聽過太多不愉快的經歷,無論是被輕視還是被背叛,又或者是遇到了很多空心人,我都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與其帶著一身心眼子來交朋友,不如一開始就做好獨來獨往的準備。
而很明顯,陸知昀就是我計劃當中的最大變數。
在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我竟然忍不住想要去尋找他存在的痕跡。
我說不清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難道要追溯到在公寓樓下看見陸知昀的第一眼嗎。
這種算不算命中註定,那丘位元的箭一定是亂射的。
過了今晚就是下一年,我和陸知昀相處的日子可以像我所剩無幾的課程一樣用倒數來計算,像是倒扣著的沙漏懸在我的眼前,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時間從我的手指縫中溜走。
安靜的環境是荒謬想法最好的催化劑,我怕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正好從挪威回來的行李還沒有收拾,行李箱正原封不動地躺在我們房門口。
我強迫著自己起來幹活,而不是幹坐著當哲學家。
公寓的洗衣房是二十四小時開放,離公寓不遠也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不過這還是迄今為止我第一次真的在淩晨出門。
把自己睡完一個長覺之後積攢的電量靠出門耗盡之後我才最終又回到家中。
這個時候也不過剛剛天亮,陸知昀沒有回複我的訊息,我想他一定是還在做夢。
沒有事情可做的一天時間都好像被開了慢速,算準了時間我在下午三點半開始洗澡,用上午才從超市新買回來的沐浴露將自己洗成一顆新鮮到像剛剛從樹枝上採摘下來的橙子。
格林尼治時間下午四點,這一年的倒數第二項日程,我給在國內的家人和朋友們發了新年祝福。
做完了這件事之後我開始思考,穿什麼去見陸知昀好。
我習慣在睡覺時穿著不成套的在衣櫃角落裡塞的時間久了滿是摺痕的舊t恤和從超市隨意買的便宜睡褲,上一次也不例外——哪怕最終的結局都是被脫掉扔地上,這次我也想穿得稍微……起碼看著稍微有情調一點。
於是衣櫃的另一個角落裡據說有恢複疲勞促進睡眠等諸多功效,卻因為和我平時穿衣風格太不符合而幾乎沒穿過的絲質睡衣終於發揮了它買來之後最大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