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著我的手指,拉我回去了放創口貼的箱子前,像不過幾個小時之前我剛剛幫他處理的那樣幫我貼上。
我任由著他擺弄我的手,陸知昀問我要不要也畫個雪人上去,我猶豫應該給出什麼樣的答案的時間裡他就已經很有行動力地翻找起了筆,我點頭說好的時候他就開啟了筆蓋,一臉希冀地看著我了。
“不要雪人,”我想試著不那麼完美主義一些,打量了一會自己手指上被貼得皺皺巴巴的創口貼,還是忍無可忍地將它從一角撕開,重新貼成平整的樣子“既然是為了做魚湯切出來的口子,你要畫的話,畫條魚算了。”
“哦,好,”陸知昀這樣應答我,他彎腰,臉幾乎要貼到我的手上,講話時的呼吸弄得我手背不自在地發癢。
我從高處俯視著他,看他眼神專注地握著我的手,一臉莊重的樣子,呼吸的時候睫毛微微地發顫,而後我的手上多了條小魚。
是比我畫的雪人更簡單的簡筆畫——我就知道陸知昀其實根本不會畫畫,但凡他會的話,他不得早就在我面前顯擺搖尾巴。
飯還得做,我和陸知昀之間沒有講清楚的話也不會被一條小魚給沖刷掉,這些事情不會因為視而不見就能消失。
有當地特色的魚湯做起來簡單,我已經備好了所有的菜,就等著水燒開之後加市場能夠買到的現成調料粉進去不停攪拌。
陸知昀非說我的手破了不能再繼續弄,而他的傷口——經過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已經全部癒合。
我沒和他爭,正好這點活一人一半,只是為了晚飯能夠順利入口,我沒有聽陸知昀說的跑一邊坐著等吃就行,還是跟著他回了廚房。
“陸知昀,對不起啊,以後那種……”我看著陸知昀認真盯著鍋的身影,在心裡打了長篇大論的腹稿之後才叫了他的名字,話已經開口,卻怕這個時候重複一遍記得我們畢業就得分開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於是我停頓了一下,換了個更加委婉的表達方式,“哎總之就那種話,我不會再講了。”
“真的啊,”陸知昀悠悠地轉過身看我,他伸手在我的額頭正中間彈了一下,這樣做完他彷彿還沒有解氣,又順手捏了把我的臉頰。
“當然是真的,”我裝著齜牙咧嘴地避開,重複了一遍陸知昀的話,說話間手往他的腰上拍:“快攪!不然調料在鍋裡要結塊了。”
他低聲說了句好,我的心又變回了平靜無風的水面,一條小魚在裡面也可以獲得安生。
在這個時候一切兩個小時和八公裡以外的事情都不如鍋裡沸騰的湯重要,陸知昀往鍋裡加菜的動作實在生疏,三文魚塊從碗邊掉進鍋裡,像是進行高臺跳水一樣刺激。
湯開始變得濃稠的時候香味隨之飄散開來,陸知昀讓我定奪了一下煮好了沒,奶香味混合著魚肉的味道,還發燙著的湯從喉嚨口就開始向全身傳遞溫暖。
我指揮陸知昀把好心的魚市店主額外贈送的那盒鱈魚肝罐頭一起拿到餐桌上,順便研究出開啟它的方法,自己則動手將湯分著盛到兩個碗裡。
誰知陸知昀轉悠了一圈又轉回了我的身邊,我問他回來做什麼,怎麼不坐下等我。
他眯著眼睛對我笑,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整個人拉得調轉了個方向,後背直接抵著櫃子。
我的心跳立即開始不爭氣地加速,眼睛四處亂瞟著不敢和陸知昀進行突如其來的正經對視。
什麼嘛,我忍不住在心裡鄙夷自己,睡都睡過了,現在還在這裡欲蓋彌彰什麼。
縱然晚飯前突兀地在廚房來這麼一出有些奇怪,重點是我其實也挺樂意的。最後那點矜持順理成章被拋棄掉,我說:“所以到底做什麼?”
他往我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又很快地挪開:“不是你說的,出門旅行,不做嗎。”
我深吸一口氣,想要就陸知昀玩文字遊戲的功力見長開展講話,他搶在我有所行動之前松開了我的手,端著我方才盛好在一旁晾著的湯去了餐廳。
“鱈魚肝罐頭,腥味實在太大了,我怕吃了之後我們兩個變成兩只貓,趁著沒吃提前親一下。”陸知昀見我坐下,把勺子遞給我。
他這番說辭顯得無厘頭裡又透著幾分真心,加上他剛才故意跑我面前親我一下的行為,我合理懷疑陸知昀把逗我和招貓逗狗放在了一個類別下。
卑爾根魚湯是來之前看過的攻略上受到一致好評的,然而鱈魚肝醬只能說感謝店主的好意,實在是有些無福消受。
我已經盡量避開了諸如鯨魚肉這類的黑暗料理,最終被維京人靠一盒免費的鱈魚肝醬打敗,倒不是說多難吃,只是固執的亞洲胃在不得不變成貓的時候會格外思念中餐。
我仍在小心翼翼地在意著陸知昀的臉色,唯恐自己簡短的、被刪減過所以顯得沒那麼清晰的道歉會顯得我真心不足而假意有餘。
陸知昀朝我瞟過來,他狀似不經意地和我說:“我給你的印象就那麼不靠譜?”
“沒有啊,這是我第一次來英國之外的歐洲旅遊,要是沒你我得多花多少力氣。”我聽得出他想讓我回答什麼,不過我還是選擇避重就輕地換個方向給出答案。
原諒我,這不是我不夠真誠,我若是如實回答,勢必會掀起新一輪的風浪。
他聽完之後臉色平靜,把我往他想要的方向領:“不是這次,裴南,你懂我想問你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