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沒有一起旅行過的經歷,我和陸知昀在一起的大多數場景也都是在吃飯,橫向對比是人之常情,不過我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和陸知昀坦白自己心裡方才想的人正是我前任。他試探著問我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我看著陸知昀說:“嗯,畢業之後我們大機率也不會在一個地方,現在早點說好還省得到時候傷心。”
其實我原本想說得更加直接一些,即便在畢業之前陸知昀如果喜歡上別人隨時想要結束都可以,可這樣直說未免太不留情面——還是說我篤定了陸知昀就和杜嘉澤一樣是個渣男。
然而或許是我說話時還是太過冷靜,陸知昀不滿地反駁我:“你就那麼確定?萬一我們可以在一起很久呢……”
“你畢了業會回國嗎?”我脫口而出,看著陸知昀愣住的臉和沒能立馬接上話的反應就知道我誤打誤撞地問對了,我笑了笑,“我是說立馬回國,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我會,但是你還沒有決定好。所以我覺得現在說開了畢業就分開這件事,對我們都好。”
我眼見著陸知昀的目光裡面多了分強勢,他沒說什麼,只是用一種近乎審視的感覺看著我,讓我不禁開始反芻了一遍自己剛才講過的話裡面是否摻了什麼不該講的。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我還在故作平靜地往自己嘴裡一口接著一口地塞著已經冷了一半的牛奶麥片,陸知昀“噌”得站起來,還存心拉了下椅子,摩擦過地板發出好大一聲雜音。
他帶著情緒把碗丟進水池,我看得出來卻沒什麼反應。我知道剛在一起就開始談論什麼時候分開,還是那種斷崖式一刀切的分開,確實不太對。
可我還是要說,我和陸知昀這種關系能稱得上“戀愛”嗎?異國他鄉的冬夜裡面,暖氣開得再足還是缺一個能窩在一起熬過漫漫黑夜的人,一人份的飯太難控制分量,一個人吃飯也太寂寞。新加上的好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發來代寫的廣告,我低估了自己忍耐孤獨的程度,我還是需要有人陪我聊天,現在剛好陸知昀就成了這個人選而已。
比起真正的戀愛,或許稱我們兩個的關系為搭夥過日子更加貼切一點。
我只是極其偶然地撞進陸知昀的人生,這日子遲早得結束,趁現在我還尚存有一絲清醒就得約法三章,一到畢業就斷個幹淨。
所以我現在必須硬著心腸不被陸知昀蠱惑,從而許下諸如“我們兩個肯定能一輩子在一起”這類的虛假諾言。
“我下週考完試了,”但我還是給了陸知昀一點甜頭,我站起身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收拾完碗轉身去整理床鋪的陸知昀身後,耐下性子放軟了語氣,盡可能地把自己敗在了一個低姿態,“反正去挪威還有段時間,要不要去近點的地方玩玩。”
陸知昀微微側過身來看我,我眼見著他雖沒接我說的話,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明顯松動了,也許是知道我說這話就是給他臺階下哄他的意思,畢竟我這個人,他要是錯過了這個村我可沒心思一直慣著他。
於是我接著說:“愛丁堡最近是不是有落日飛車,等你也結束期末周我們一起去坐吧。”
陸知昀朝我轉過身來,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盯著我的時候我就不由自主地開始面上發熱。
他似乎已經被我說服,順從地從我遞出的臺階上下來。我遲疑了片刻,還是稍微地動了動胳膊,對他做出了個似像非像的張開手的姿勢。
陸知昀倒是見好就收,他繼續看著我,不過幾秒的時間就整個人都朝我撲過來,變成雙臂環著我的姿勢。我被陸知昀抱了個結結實實,他半個腦袋都埋進我的脖頸處,左耳上帶鑽的耳釘鈴鐺一樣地晃,就像是一隻貓正在猛吸貓薄荷。
我被他抱得有些緊,心跳一瞬間加速,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才好。陸知昀的頭發太長,紮得我下巴隱隱地發癢,心裡也好似有某種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裴南,你記得說話算話。”陸知昀十分突兀地來了一句,他說話時候撥出的氣息撲到我的面板上,弄得我鎖骨一塊奇怪地發癢。
我不知道他究竟指我說的哪一句話,是我約他考完一起去坐落日飛車還是說他也同意了我提議的畢業就分開這一點。
毋庸置疑,我內心絕對是偏向後一種答案,只是眼下我就不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囫圇地應下陸知昀,連著說了好幾遍:“我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