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梯門緩緩合上之前,我抓緊最後的機會沖裡面喊了一聲。
這個反駁若是放在此時此刻好像顯得有點沒說服力,我偷偷扭頭瞥了一眼專心開車的陸知昀,他的眼睛盯著遠方的路,自然沒有發現我在看他。
他現在心裡會在想什麼呢?我又在試圖去解讀他了。
卡爾頓山離市區很近,我們並沒有開多久就到了,它雖然叫“山”,但爬上去也就一會兒工夫的事。
我們到山頂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起來的跡象,有人群在零零散散的聚集。風把陸知昀的頭發吹得極其淩亂,他伸手把頭發弄到後頸,又很快被整個吹散,像一個炸毛的蒲公英。
我毫不留情地笑他,撥出的氣息在圍巾裡熱乎乎的。
陸知昀拽著我的衣角把我拉得很近,他用一種很直白的眼神看著我,似乎只是為了報複我剛才那樣笑他。
我楞住了忘記該做出什麼反應,直到讀出他這層意思才重新開始笑:“你看你的頭發。”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我的腦子已經反應不過來了。正好這時太陽即將升起,天被暈染成了粉色,大片的雲好像觸手可及,它化在了我的心裡。
身旁有人在歡呼,也有不遠處傳來成串的快門聲響,但我和陸知昀此刻卻成了被定格住的畫面。我欲蓋彌彰地舉起手機準備拍照,順勢向後退了幾步,想要把更多的景框住。
“裴南,我……”陸知昀跟上我,又和我貼在一起,他微微低頭,呼吸撲到了我靠近他的那一側耳朵,我的耳朵就立刻開始發燙,像是被朝陽的餘溫給波及了。
我其實並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我自顧自地打斷了他:“放心,我沒有生你的氣。”
沉默隨著朝陽一起鋪開,我們像是被周圍的人群給遺忘在了太陽並沒有升起的夜裡。我繃著嘴角,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害怕某些情感會隨著我的表情一起顯露出來。
陸知昀也是,其實我一直在偷看他,我覺得越發的好笑,兩個人明明是特意早起跑出來看日出的,但好像太陽是從我們對方的臉上所升起,朝霞染開的顏色是鋪在了眼睛看不到的心裡。
或許來之前想演一出愛情電影的,最後卻誤打誤撞地偏離了軌跡,變成了trainspotting。
實話說我並不懂電影,只是腦子裡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比喻,但既然事情已經向著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發展,幹脆更加隨心一點好了。
我掏出了耳機,一個在自己的耳朵裡,另一個塞到陸知昀的耳朵。
然後我開始放歌,是和當下氛圍完全相悖的,又是我在這樣的環境下迫切想要聽到的。
“富士山下?”
歌詞出來的時候,陸知昀打斷了我跟著前奏就開始的哼哼,我不想停下但已然跟不上歌詞了,只是喉嚨裡面斷斷續續發出聲音,對他點點頭。
他忽而眯著眼睛笑起來:“裴南,你跑調啊——”
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了一眼,模模糊糊地哼出歌詞的節奏,聲音卻小了一半。
“你怎麼不唱了?就因為我說你嗎?”陸知昀又問。
“閉嘴”,只有一隻耳朵有聲音,聽得我有些眩暈,心髒像是跟著在天上地下浮浮沉沉。
我沒解釋說自己不唱,其實是因為我根本不會念歌詞,就讓陸知昀在心裡愧疚著吧。
當朝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周圍就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離開了。我和陸知昀卻依舊站在一起,我的肩膀貼著他的肩膀,彷彿有電波在我們彼此之間傳遞,耳機裡播放的是單曲迴圈的歌曲。
沒有溫度的太陽光像是淡淡的水波,照在我們兩個人的身上,我的心裡卻好像有東西正在沉下去。
我把圍巾裹得更緊了一些,用自己說話間撥出的氣來溫暖自己,我的指尖也開始發冷,讓我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我關掉手機上的音樂軟體,扯了扯陸知昀的衣角說:“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