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頂得太煞風景了些,宣德臉上的笑意慢慢退去,卻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毫不慍怒地說:“既然背完了就趕緊睡,還能睡一個時辰,朕到時候叫你。”他自己先躺下來,想要把柳雲若攬到懷中,那人卻往旁邊閃了一下,將臉埋在枕頭裡就沒了動靜。
宣德沒有強迫他,欠起半個身子拉過棉被給他蓋好,忽然藉著燈光看見那長長的睫毛上閃爍著一點晶瑩的東西。他胸中的悶氣登時消散了,咬著牙無聲地一笑,笑意裡狷狂而得意,小東西,我們慢慢玩兒,我有的是耐心。
第二日宣德還是讓黃儼陪柳雲若去了坤寧宮,任憑侯顯怎樣考察,柳雲若都能背的一字不錯。胡皇後無可奈何,當著黃儼的面也不敢再刁難他,不過拉著臉訓斥幾句“安分守己”的話,柳雲若聽出弦外之音,恭恭敬敬地答應著。
即使在他養傷、不能服侍宣德的日子,宣德依然喜歡留宿在他房中。兩個人下下棋看看書,就安安靜靜睡了,雖是一張床,卻各自一條被子秋毫無犯。柳雲若忍不住道:“您要再不臨幸一下皇後,太後怕是要殺了奴才了。”
宣德哼道:“皇後那個癆病相,朕一見她就惡心!”
“那麼其她嬪妃也好。”
宣德炯炯的目光盯著床帷:“自從當了皇上朕就開始討厭她們,一個個那樣矯揉造作地笑,叫脫了就脫了,叫伸展就伸展,連娼妓都不如。”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柳雲若笑笑,思量片刻,道:“明白了。奴才有個法子,請皇上賜一道旨意,讓奴才可以隨意索取太醫院的藥材,一月之內讓皇上見效。”
“你要幹什麼?”
柳雲若在宣德的頸上輕輕一吻:“奴才還有很多皇上不知道的學問。”
半個月後柳雲若的傷終於痊癒的時候,他拿給宣德一個小小的瓶子。宣德一怔,開啟瓶塞,從瓶中傾出幾粒桐子兒大的藥丸,聞一聞有股奇香撲鼻,問他:“什麼東西?”
“奴才早年在《永樂大典》上看的方子,傳自古書的文王禦女丹方。滋陰壯陽祛老還少,對於女子還有受孕得胎的功效。”
宣德搖晃了一下瓶子,聽著裡邊發出一些輕微的撞擊聲,他斜睨著柳雲若臉上慵懶而愜意的笑,道:“朕怎麼知道這是真的?朕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給裡邊加一味鶴頂紅?”
柳雲若一言不發拿過瓶子,隨手一揚,數百粒藥丸以一種百川到海奔流不回的氣勢沖到了半空,他憑空一抓,也不知抓出幾丸來,看也不看往口中一丟。宣德還來不及說什麼,那些飛出的藥丸有些砸在了他臉上,在一片雨打殘荷般的聲音中,他一時沒有明白這個極其瀟灑的動作是什麼意思,只是凝視著那雙嫵媚如狐的眼睛,為裡邊流露的坦蕩深自震驚。
宣德咬著牙:“你知不知道內監獻奉春藥是死罪?”
柳雲若毫無怯意地說:“比起奴才的腦袋,皇上應該更需要一個太子。”
宣德一震。太子,他已二十六歲,娶妻納妾已有九年,卻仍然膝下空虛,他不知這是否與自己特殊的癖好有關。以前沒有當皇帝的時候並不很在意,現在掌控了江山,才知道千秋萬代是多麼的重要。
柳雲若的臉上逐漸浮起了潮紅,他的目光有些迷離,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宣德,滾燙的肌膚讓宣德也微微一驚。柳雲若喘息著道:“您知道這藥有效了吧……把它隨便賜給您看得過去的妃子,只是現在……現在……救救我……”
第二天早朝時,群臣看到他們的皇帝容光煥發滿臉英氣,大冬天鼻尖上還冒出細細的汗珠。再後來幾天,皇帝晉封容嬪孫氏為貴妃,孫貴妃謝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賞賜了武英殿司禮少監柳雲若白銀一千兩,珍珠一斛。
柳雲若纖長的手指在那些流光溢彩的珠子裡攪動,心思跟著流轉:孫妃容貌上是夠了,可惜父親孫忠只是一個小小的主薄,家世單薄了一些,要想和坤寧宮分庭抗禮,還需要更大的籌碼。她一定比皇帝更想要個兒子?
呵,那麼我就再幫你一回……他回過身,對身後的秦倌兒道:“你們把這些東西分了!”
“這些……全部……”秦倌兒的眼珠幾乎掉下來。
“全部!”
柳雲若對秦倌兒眼中熊熊燃燒的慾望很滿意,有慾望就好,有慾望就可以掌控。這些小太監們想的不過是金錢,孫妃的慾望怕是更大吧?女人會為了慾望不擇手段鋌而走險,那種勇氣和膽量通常讓逐鹿天下的男人都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