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應激反應,平時情緒穩定的人,在崩潰時往往需要更多的時間平複。
“別哭。”
“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難過了,寶寶。”
謝疑抱著他哄了不知道多久,蘇知眼睫顫了顫,終於從那種空茫的狀態裡回神,聽到謝疑低聲哄他的話。
奇怪,蘇知困惑地想,他明明沒有繼續哭了,只流了一滴眼淚,為什麼謝疑要一直讓他不要哭了?說得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謝疑的聲音好像有點顫抖。
很不明顯,蘇知刻意去聽的時候,又感覺不出來了。
“……”
蘇知眨眨眼,後知後覺不好意思起來。
他的情緒一向很平淡,有時候不開心,但並不會崩潰到流淚的程度,自己低落一會兒就過去了。
上一次因為情緒問題在人前流眼淚,還要追溯到成年前的時候,在父母面前。
他剛剛居然在謝疑面前哭出來了,這是蘇知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事。
蘇知忍不住覺得有點丟臉。
他原本很生氣,但被人抱著這麼低聲下氣地哄了半天,已經消下去很多,蘇知多少有點吃軟不吃硬。
但是,這積蓄了一週的怒氣,肯定不可能因為謝疑說了幾句服軟的話就一筆勾銷,蘇知消氣歸消氣,但也清晰地知道這件事是很嚴肅的,不是幾句話就能輕飄飄的揭過去。
謝疑硬扛資訊素暴亂,又瞞著他去療養院做極端治療,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任性妄為,甚至為了隱瞞他編造虛假的任務,這些都是實打實的事,謝疑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沒有人逼迫,全是他自己幹的。
看一個人做了什麼,比他嘴上說的重要。
這樣想著,蘇知消下去一些的怒氣又湧了上來。
他動了下腦袋,想從謝疑手中掙脫,可謝疑扣著他的臉頰扣得很緊,指骨死死攥著,蘇知根本掙脫不開,只好抿了抿唇角,低聲道:“放開我。”
聲音埋在eniga硬邦邦的懷中,顯得悶悶的。
謝疑沉默幾秒,手背青筋繃出,似乎並不情願,但僵硬幾秒後,還是放鬆了力道,把手從蘇知臉頰上收了回來。
蘇知被他捂得臉頰潮乎乎的,泛著熱氣,一被松開馬上拿衣袖在臉頰上擦了好幾下。
“知知。”
謝疑垂頭看著他彷彿抗拒一般擦拭臉頰的動作,低聲叫他。
蘇知抬起頭,視線隔了很久後終於願意落到謝疑身上。
他的心情很複雜,本來生氣,又被謝疑立刻的認錯緩和了一下,可心裡總歸是不舒服的,一團毛線團一樣堆在腦袋裡,他拿不準該用什麼態度對待謝疑,神色有點空茫。
他水洗過的眼珠比平時要淺一些,還泛著霧氣,有點濕潤地看著謝疑。
看著沒有激烈的惱怒,卻也不像是原諒他的樣子。
蘇知不撒嬌的時候,看上去有種很冷然的疏離,不需要冷下臉色,光是那副天生的淡漠的樣子就讓人無端躊躇不敢上前,他身上有種特殊的和人世間隔離起來的氣質。
但謝疑是什麼人?
哪怕當初他和蘇知不認識的時候,都能處心積慮地湊到人眼前,面不改色地計劃出一連串巧合,蘇知越是冷淡,越能激起他的瘋勁兒。
哪怕蘇知現在給他幾個巴掌,他都能當做獎勵湊上去,別說只是個連冷臉都算不上的樣子,他一貫擅長抓住機會,況且已經足夠瞭解蘇知外冷內軟的性格,窺見那層冷淡外表下的片刻松動,立刻死死咬上去。
謝疑把攬著蘇知肩膀的手也放開,從沙發上起身,俯身單膝跪下,“咚”的一聲,毫不猶豫地跪在蘇知面前。
蘇知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謝疑仰頭看著他。
這是個放得很低、主動示弱的姿態,如同猛獸為了討好伴侶,特意俯下身降低攻擊性,只是eniga身材實在高大,即使這樣矮了一截跪在他身前,也只比蘇知低了半個腦袋,加上從上方看尤為寬闊的肩背,輕薄的睡衣遮不住鼓起的肌肉輪廓,透露著危險的氣息。
更別提那一雙眼睛還沉沉地盯著蘇知。
雖然在祈求蘇知的原諒,但其中陰鬱濃烈的情緒說要把他吃掉更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