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呢,這傢伙睡一覺起來就又是一條好漢,不用擔心。”
洛桑榆伸了個懶腰,拍了拍嚴瑜鐘的頭,離開了。
“哎嘿——春日裡滿山紅花開哎——心上的阿哥你何時能還鄉喲——”
青衣斗笠的漢子唱著悠揚的山歌,瀟灑地退場,消失得杳無蹤影。
嚴瑜鍾很苦惱,自從他附身到這個小孩身上之後,就老是會被各種成年人摸頭。
不過這種感覺似乎並不壞。
蘇樓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又或者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一個看不清臉的人拉著自己,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孩童,周圍的牆壁都高大得出奇。
那個人和他差不多的身高,拽著自己的力氣挺大,捏得他手指發疼。
“不要怕,我會抓緊你的。”
那是一個和他自己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卻本能地想要把人推開。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條件反射讓他的警惕性拔到了最高,他雖然沒有關於這段故事的記憶,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個名字。
蘇寧梧。
他和宣椿矛盾的根源,就是蘇寧梧的死。
不需要他掙扎,那雙緊拽的手就鬆開了。
蘇樓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耳朵裡嗡嗡的,腿被路上不知道哪裡來的尖銳石頭劃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這應當就是,他最初的記憶。
蘇寧梧站在宣椿身側,滿是笑意地看著他。那樣的眼神,像是居高臨下地看一隻剛斷了腿的野狗。
“還能走嗎?”蘇寧梧溫柔地走過來,伸出手。
回應他的是沉默和怨憤的眼神。
“摔得挺疼的吧,這就是和我爭的後果。”
蘇樓有些暴躁地拍開他的手。
“姑姑,他好像不想走,要不你抱他吧。”蘇寧梧天真地笑著,彷彿下凡的天使。
宣椿責備地看著他這個摔得有些狼狽的孩子,看著那副頑劣而陰鬱的眼睛,眉心擰緊。
“既然他不想走,就讓他留在那好了。”
隨後就像是丟掉了累贅垃圾般,輕快地牽著蘇寧梧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那個瞬間,委屈從心臟處漫延上來。
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那種名為安全感的東西,就像細沙一樣,慢慢從他心裡流掉了。
直覺告訴他,他和蘇寧梧之間的矛盾,遠不止爭大人的喜歡那麼簡單。
畢竟,嬌生慣養的金絲雀,犯不著把一隻無人問津的街巷野貓當成敵人,又不是真的活膩了。蘇寧梧這麼千方百計地孤立他,像是要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
如同被噩夢驚醒一般,他睜開了眼睛。
床邊枕上的褶皺,告訴他,那是一個真實的、殘忍的記憶。
他面無表情地將那些不安的痕跡抹平,然後給自己換上平日裡那副全無煩惱的微笑,像是做過多次成為條件反射一樣。
一旁守著的嚴瑜鍾都看呆了。
這人換性格簡直就像是切換模式一樣隨意,表情絲滑程度遠超德○巧克力,讓人嘖嘖稱奇。
若非親眼所見,他也想不到那個整天樂顛顛的傢伙會有這樣陰沉的表情。
像是剛剛察覺到房間有人一樣,蘇樓看著站在一邊的小女孩,彷彿沒發現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