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盡此人半點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都無,眼神清明,儀態清雅,有柳娘子的風範不說,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柳娘子的影子,生生與和她衣裳差不多的丫鬟脫離了開來。
“她當年捨身救主,最是忠義的。柳娘子感激她待她不薄,說來也是她的造化。”
……
眼光彙聚之處,柳煙也感知得到。她回首瞥了眼雪盡,雪盡朝她微笑,柳煙亦輕笑了下。
最近兩三年,柳煙沒少帶雪盡出來赴宴。
最開始一年,柳煙也是極少帶她出來的,只在家中教她作畫,讀書,再尋摸有意思的物件給她玩,日子也十分有趣。
只有一日,她去了別家宴上,見著個別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容貌是美的,也頗有才學,但許多夫人都看不上眼。
柳煙有心留下多聽幾分,才知曉,那些夫人看不上對方的原因是,小娘子自小養在鄉下祖宅,頭回到宴上,禮儀都是現學的,神情也瑟縮,穩不住。
“小娘子既要千嬌百寵得養著,又要教她方方面面,以免日後遭人看輕,真是個辛苦事。”
柳煙聽得這句話,回來後看了半天雪盡。雪盡被她看得坐不住了,湊到她身邊撒嬌:
“姑娘盯著我幹什麼?我害怕。”
柳煙便摸摸她發頂:“日後多帶你走動,可好?”
“自然好,姑娘去哪我就去哪。”
不光是見客的功夫,柳煙自那之後也好生反省了自己。
最初她教導雪盡,只知道教她詩書。
後來她漸漸領悟到,自己在外家受到的潛移默化的教導遠不止此,只是她小時候沒人教,也不知曉若是教人該教些什麼。
自打此事後,她便知悉她該教雪盡很多事。
既是報答雪盡的恩情,也是因為雪盡是雪盡,僅此而已。
柳煙沒有再帶著雪盡去和小娘子們嬉鬧,而是去戲臺子前聽戲。
臺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著,柳煙含笑聽,既是聽戲,也聽著周遭夫人們的交談,有時候這些可比戲好聽。
先是說起京中,也有人問柳煙吳家的事,柳煙一直與外家有書信往來,輕言慢語地說了,引許多夫人聽。對吳家,尤其是對柳煙的舅舅,大家是極關心的。
再而後,有人話題一轉:
“聽說鎮國公快要回京了。”
柳煙正舉杯啜茶,不覺一頓。
“可不麼,此次邊關大捷,鎮國公又立大功,還不知要怎樣賞呢。”
京中勳貴多,公侯多,可哪家都比不得鎮國公府。
除卻赫赫戰功外,當年長公主殿下攝政,突厥突襲,其他武將不肯出戰,是還是威海侯的鎮國公為民請戰,幾番出征,一舉維護了殿下威權。
如今長公主殿下雖撤了那副珠簾,可誰不知……
總之,有這樁事在,鎮國公府在京中永遠有一席之地。
只是多年前鎮國公去了西北,遠離京城,如今要回來,自然引得大家津津樂道。
那口唇齒留香的龍井因飲茶人的心不在焉,變得沒滋沒味起來。
鎮國公要回來了……
四年之期,豈不是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