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
至於書房那裡,小秉三言兩語便說完了。
書房是個清閑又重要的去處,許多東西不假於人手,像賬本那些都是冬芸等人遞來遞去,而字畫之類柳煙慣常自己收拾。
日常只需一人負責掃掃浮灰,歸置拿出的書籍等活,因而需要丫鬟會識字。
去書房前,許娘子和冬霜幫雪盡操持著,請觀風院眾人吃了頓飯——雪盡這算是升職了,必須請的。
桌上,雪盡敬了大家一杯梅子酒。
她年歲小,嘴巴甜,再搭上那張無往不利的臉,一席話說得悅耳熨帖:
“來到觀風院後勞各位姐姐照拂,我出身不好,但運氣好,姑娘垂憐我,又遇著各位姐姐幫扶,真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日後還要各位姐姐多關照,需要我的,我也沒有二話。”
氣氛熱熱鬧鬧。
雪盡和大家好好鬧了場,最後散場時雙頰被酒意燻出瑰麗的胭脂色。
眾人都散去,她撐著腦袋坐在殘羹冷炙間。從前的日子在腦中滑過,竟恍如前世。
她覺得她醉得不輕。
但她不想回屋。
雪盡拎起旁邊不知誰粗心落下的燈籠,往前院走去。
四月初了,仲春已至,前幾日梨樹已打了花苞,不知現在開了沒。雪盡每逢路過,總要關心一下的。
此時萬籟俱寂,頭頂月小星密。她執一點搖曳的燭火為自己引路,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日梨樹下姑娘遞與她的燈籠。
再往梨樹近些,依稀瞧見樹下有人。那窈窕人影隨著她的靠近愈發清晰,直走到跟前,暗黃燈籠照亮對方的面容,光暈從她挺直鼻樑上劃過,同時映照著沉靜如水的眼底,鬢發隨風輕動。
任她掏空肚子都描摹不出的一張極美的臉,除了姑娘還能是誰。
自己是……走回了那天夜裡嗎?
走回了在梨樹下遇到姑娘的那晚。
應當是幻覺,抑或是夢中。
酒意濃濃下,雪盡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更忘了尊卑,她頭次直直地望著柳煙,看了好半晌。
此時起了風,碎雪般的花落到柳煙烏發間,雪盡眨了眨眼,隨花來時方向輕移視線。
她仰起頭。
梨花擦著她鼻尖落下。
一陣香甜。
她聽到柳煙柔聲:
“梨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