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陸清絢坐起來,小心翼翼地穿好裡衣,“後悔什麼?”
“後悔留下來。”聞諾直言直語問,“我父親給的三條路,分明是逼迫我放手,你得自由身,天大地大任你遊樂,你為什麼選擇留下來。”
“是給了三條路,三條路裡只有一條是給我的生路,另外兩條路對你來說都是百利無一害,可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我。”陸清絢眼框微紅,“可能,我當時腦子壞了。”
“誰腦子壞了?”聆安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目光落在陸清絢臉上,納罕道,“你哭了?”
陸清絢吸了吸鼻子:“沒有。”
“嘴硬。”聆安將藥放在一旁小桌上,“託聞公子的福,我們也算脫離苦海了,只是經此次無妄之災,以後更要小心謹慎。”聆安語調緩緩,腦海驀然蹦出那道筆挺如竹的背景來,喃喃道,“想來有人比你我活得更艱難吧,那位沈護衛可是心甘情願與李公子相伴?”
聞諾沉吟不語,想著沈微瀾的神情與反應,不敢確定:“難說,若說心甘,又一副灰敗模樣,若說不甘,卻又不肯離開王府,也不知他有什麼難處。”
聞諾說著,不由幾分憤恨。
聆安看得奇怪:“聞公子這般氣大是為何?難道你也覬覦他?”心下微冷,語氣也不覺冷了幾分,“難怪惜羽不敢輕易交心,你們這些權勢公子就是花心。”
聞諾亦冷笑:“你又不是沒見過沈微瀾,連你這閱人無數的風月之人尚對他青眼有加,我自然也免不了俗,倒不是有多喜歡他,只是很閤眼緣而已,此前也有數面之緣,一想到這樣一個端莊正氣的人被人禍害,心裡還是有些不忍,若能拉他一把,我當然肯花費些心思了……”
“這樣最好,你別負了惜羽。”聆安靜下心思,微鬆了拳頭。
“你真是風月場裡浸久了,動不動就是別負了誰,你可別忘了,你是個男人,怎能如此小家子氣。”聞諾淡淡的看著聆安眼底湧上剋制的怒火,忙又好聲安慰,“別生氣,別生氣,我也沒說什麼,我對清絢自是一往情深,既如此,我總要為他考慮一二,我想,清絢也不想真著紅裝,困於後院,腦子裡只有那麼一點郎情妾意吧。”
“你什麼意思?”陸清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聞諾。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以後你們兩個沒好日子過了,上半日讀書,下半日,你們要去城防營報到。”聞諾看見惜羽眼眸一亮,便知這安排合了他的心意,哀哀一嘆,“也不知清絢什麼命,攤上我這樣一個心軟的痴情種,若是我如六殿下那樣,早就……”他瞥了陸清絢一眼,到底是沒說出那句孟浪的話。
“丞相知道嗎?”陸清絢忐忑問,畢竟當家作主的並不是聞諾。
“父親安排的。”聞諾對此酸溜溜的,前一刻惡人似的將陸清絢打得遍體鱗傷,下一刻又為了培養他去走動關系,一個巴掌一個棗,算是讓他親爹玩出花樣來了。
陸清絢雖猜不出聞子淵的用意,但看起來還不錯,便也欣欣然應下。
“很長時間沒見沈微瀾,也不知他怎樣了,等你去了城防營,我便去會會榮安王。”聞諾提起此人,便氣不打一處來,“我倒要看看,這個虛偽小人還能露出什麼面目來。”
陸清絢點點頭:“你既然掛礙他,何不今日去?”
“他們不在府上,榮安王帶他去福良山別院避暑去了。”
沈微瀾病得比想象中還厲害,燒得迷迷糊糊,一會兒哭一會兒罵人,罵得全是李清憑,哭得時候,一會兒喊母親,一會喊陛下,整個人完全混亂了。
“怎麼樣了?”李清憑看著沈微瀾,從別院回來已經燒了三天了,越燒越厲害,流水似的藥灌進去也不見一點效果。
老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謹慎地嘆了口氣:“殿下,病人可是吃過什麼陰虧之物?”
“陰虧之物?”李清憑愣了片刻,驀然想起給沈微瀾吃的藥來,那是樓裡最陰損的東西,吃多了確實不好,李清憑不自在道,“吃了些催情的東西。”
“不是簡簡單單的催情吧?”老郎中目光如炬,呵呵笑了一聲,和藹平和道,“年輕人玩的花俏,可以理解,不過那藥別吃了,吃多了,死得快。”
李清憑認真的點點頭:“老先生,那他這發熱為何久久降不下去?”
“我先給他紮一針吧。”老先生取了銀針,在沈微瀾虎口處的合谷xue下了一針,“氣滯鬱結,內虛外耗,先吃幾副藥試試吧。”
李清憑著人將老郎中送了出去,又吩咐婢女去熬藥,自個卻坐在沈微瀾跟前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