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瀾抿著唇角未答,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低垂眉眼,遮下所有思緒的動作,只將頭壓低一分,堅持道:“可屬下傷了殿下,屬下當罰!”
“罰,肯定要罰。”李清憑輕笑幾聲,語氣莫名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今天非打你個皮開肉綻不可!齊良,你來安排吧。”
齊良還端著託盤裡的藥,聞言微微躬身問:“殿下,這次需打多少杖?”
李清憑幽幽地看著跪在下方身背繃直的沈微瀾,他依舊一身黑色勁衣,後背挺拔,線條流暢,看著便賞心悅目。
李清憑摸了摸唇角,好似那柔軟的感覺依舊在,他似笑非笑著:“那就十杖吧,狠狠的打!”
齊良望了沈微瀾一眼,垂首道:“是。”
沈微瀾肉眼可見地整個人鬆了下來,恭敬道:“屬下遵命!”
長凳木杖,依舊是齊良在側,這一次執杖者也未留手,一杖下去,沈微瀾險些疼昏過去,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渾身激起一片汗水,他咬緊牙關,倔強的不曾發出一聲。
整個清風軒響著重重的砸在□□上的噼啪聲,等十杖打完時,沈微瀾整個人意識模糊了。
模糊地視線裡,是一雙綢緞鞋,李清憑俊美清朗的面龐緩緩靠近過來,離得很近,沈微瀾恍惚聽得一聲嗤笑,那明朗含笑的聲音低沉傳來:“啊,這就暈了……日後可怎麼辦呢……”
沈微瀾是被疼醒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頭皮陣陣發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頭轉向外側。
窗外淡淡的映著一層月光,桌上的油燈都快掉淹進燈油裡,燈光昏黃微弱。
房門吱呀推開,齊良輕手輕腳走了進來,一抬眼便見沈微瀾張著眼睛,滿目惺忪地盯著窗格。
“沈大哥,你醒了,”齊良語調輕快許多,站在床前,仔細問,“感覺怎麼樣?”
沈微瀾疼得發出微哼聲,調整了一下呼吸道:“還是疼,但還好……我忍得住。”
“殿下看你傷成這樣,便讓人送了些藥膏過來,”齊良緩緩道,“沈大哥,你又把殿下打了?”
沈微瀾也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悶聲悶氣道:“嗯,打了。”何止打了,他差點動了殺心。
“為什麼?”齊良追問。
沈微瀾沉默不應,半晌甕聲甕氣道:“打都打了,你就別問了,殿下也打回來,扯平了。”可他心裡卻明白,這世間哪有說扯平就能扯平的事。
齊良靜了一會道:“殿下著人送了些藥膏來,不僅有上好的金瘡藥,還有涼血活血的紫草膏,和癒合傷口滋潤面板的熊脂膏。”
沈微瀾暗中捏緊了拳頭,一個尊貴無匹的皇子,送一個護衛這些珍奇藥膏,這怎麼想都像另有所圖。
他心中泛著冷哼,面上又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屬下實在愧對殿下。”
齊良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一時倒好奇,這個人真的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墨衣衛?
便在惶惶不安中,沈微瀾養好了傷,行動如常,期間,他並沒有見過李清憑,也不知今日碰面,會是什麼光景。
沈微瀾整理了衣裳,收拾妥帖了,便帶劍去李清憑身邊聽候。
此時午間,李清憑在前廳隔間用飯,沈微瀾去的時候,李清憑已經吃完了,婢女正撤下殘餘的飯食。
“好了?”李清憑上下打量沈微瀾,隨後點頭,“嗯,看起來蠻有精神的,養得不錯。”
沈微瀾只得尷尬地應一聲:“是。”
“這半個月,沒白養。”李清憑慢悠悠道,“一會吃完飯,與我一同進宮。”李清憑神情散漫,似乎對什麼也不太在意,“今天宮裡開了家宴,一起去宮裡逛逛,父王身子也不太好,正好前去看看。”
沈微瀾應道:“屬下遵命。”
晏國皇帝李承德自來勤政愛民,偶有風雷手段,便能震懾內外,只是常年積勞,身體早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不過花甲之年,便時時力有不逮,晚間常因心悸而醒,近日開始常常想起往事。
家宴設在晚上,李清憑並不急著進宮,反而去聞府喊了聞諾作陪,聞諾本想推辭不去,在家休沐的聞子淵徐徐道:“你自小長在陛下眼皮底下,小時也時常抱你逗你,你去也好,一群半大孩子鬧一鬧,陛下興許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