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麼？”他尷尬又關心地問，“很累？”
竺曉凡不回答，只是趴在桌上，頭埋在手臂裡，搖了搖。
紀暘眼神餘光無意間落到了竺曉凡的腹部往下的地方，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他把頭扭到另一邊，瞪著貼了隔音棉的牆發呆，兩隻手抓著膝蓋，心跳得像在跨欄的馬。他不敢想竺曉凡竟然在錄音棚裡因為錄一場親熱戲而有了那方面的反應。這簡直尷尬到他都想給竺曉凡原地摳座霍格沃茨讓竺曉凡躲進去。
他眼珠子往桌面上一瞥，伸手去拿自己的水，假裝淡定地喝了一口，然後嘩啦嘩啦地開始翻劇本，一副認真研讀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竺曉凡慢慢坐直了身子，眨眨眼，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也拿起自己的水，喝了幾口。
“休息好了麼？”紀暘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地淡定地問，“剛才那場戲還挺累人的。”
“嗯，”竺曉凡神色還帶著些尷尬，“有時候配親熱戲比非親熱戲還要累。”
“心裡壓力挺大的是不是？感覺還挺社死的。”
竺曉凡略帶窘迫，“短的還好，剛才那段太長了就還挺尷尬的。”
“還好已經錄完了，我看後面也沒有親熱戲的，最後的一段感情比較激烈的對手戲應該就是寧景辛和弗海特叛逃的那一場戲了。在這頁。”
紀暘指了指自己的劇本。
竺曉凡把劇本也翻到了紀暘說的那一頁，迅速瀏覽了一下，“這個應該不會太難，咱們醞釀一下怎麼配，應該很快就能過。”
製作組重新就位，竺曉凡和紀暘進入工作狀態，繼續配音。
那場親熱戲後續的幾場戲都是相對平淡溫馨的日常相處戲份，難度不大，基本都是兩三遍就過了。到最後一場，逃亡戲，劇本裡的描述很宏大，在寧景辛和弗海特的對話間，穿插了很多外部的反應，包括外界艦隊對寧景辛和弗海特所乘坐的主艦的轟炸，其他外星生物的逃離。
透過文字的描述，紀暘能想象出那些場景，可是要將自己代入那樣的環境配出那種環境下的反應，配出大場面下的驚心動魄的感覺，對於沒有這方面錄音經驗的他來說實在有點難。
他ng了很多次都沒有過，彭氅沒有生氣，反倒是他自己把自己給氣到了，坐在椅子上渾身都在抖，汗水滲了一腦門。
竺曉凡看他著急卻又不好當著大家的面發作的焦慮模樣，安慰道，“紀老師不要著急，一句一句來慢慢配就行。過了一句就是一句。”
“我總是配不好。”紀暘煩躁道，“我能想象出那樣的畫面，但是我又帶入不了自己，我彷彿就只是一個單純的旁觀者而已。我太笨了。”
“紀老師不笨，只是沒有這方面的配音經驗，”竺曉凡又是安慰又是引導，“你其實不一定要代入他們所處的那個環境，但是你可以嘗試代入出境本質一樣的，但是周圍環境你更熟悉的場景。”
紀暘微微皺眉，盡力想象，“仔細說說。”
竺曉凡認真解釋道，“紀老師你其實也算是個科學家，跟寧景辛的身份是差不多的。假設你也因為什麼原因，比如說自己的科研抱負，要背叛自己的組織，然後組織的人要追殺你，你在極短的時間內經歷了九死一生，最終逃出生天。那些原文裡的艦隊轟炸聲換成殺手開車追擊時的剎車聲，碰撞聲，打槍聲，那些外星生物的叫聲，翅膀撲騰聲你換成圍觀群眾們的尖叫聲，這樣你能代入麼？”
紀暘如被鐵勺敲了天靈蓋一般，一下子就明白怎麼處理了，“你這麼一說，我就很有代入感了。你很會指導啊。”
“我不會，”竺曉凡溫柔笑道，“我就隨便說說，其實紀老師你什麼都懂，就是太緊張了所以就卡住了。”
他跟彭氅做了個手勢，表示一切都搞定了，彭氅讓他們繼續錄。
得到竺曉凡的指點後，紀暘果然很順利地把ng的地方都錄了過去，一直到兩人戲份尾聲的地方——
竺曉凡道：“所以，你本來是打算自殺的。”
紀暘悠悠道：“我沒愛上你的時候，確實只是想洩露出生物園的黑料，將生物園裡的外星生物都放出來之後就自殺的，反正我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本來也沒什麼留戀的，這麼多年只是為了給我父親複仇而已。但是，後來我愛上了你，我不想自殺了。”
竺曉凡震驚，接著笑：“寧景辛，你個瘋子，我好愛你。”
紀暘溫柔道：“弗海特，你個傻子，我也好愛你。”
竺曉凡：“所以，我們都自由了嗎？”
紀暘如釋重負道：“是，我們自由了。去霍普星，那裡有未來。”
竺曉凡感慨道：“嗯，我們共生的未來。”
紀暘飽含愛意道：“也是我們相愛的未來。”
紀暘和竺曉凡唸完各自最後的臺詞，都陷入了沉默中。他們兩人坐得很近，一個的左手和另一個的右手都放在膝蓋上，兩個尾指隱隱約約地觸碰著，卻又都不分開。
寧景辛和弗海特的未來，是相伴一生的。
真好。他們都在心裡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