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你在說什麼?”遲燁從不知自己的母親竟對寧清遠帶有恨意。
母親溫柔的笑臉在腦海中不斷閃回——她給寧清遠整理衣領的手,她看向寧清遠時慈愛的目光,她提起寧清遠時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全都是假的?
他忽然意識到,或許在自己沒有留意的地方,這個家裡早已暗潮洶湧多年。
“遲燁,我這些年的庇護是遲家給予的,我遭受的苦難也是遲家給予的。”寧清遠細數著一樁樁一件件,“被推進泳池,被騙到小樹林裡綁起來,被班上同學孤立,被不同的人不斷地找麻煩,從小學到高中……這些,都是她默許的。”
遲燁的呼吸驟然停滯,耳邊嗡嗡作響,彷彿有千萬只蜜蜂在顱內振翅。
“知道她對我最多的評價是什麼嗎?”寧清遠笑著說,“是安靜乖巧。”
安靜乖巧,真是個不錯的優點。
遲燁聲音有些顫抖:“你,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些。”
“可你從來沒想過管我,不是嗎?”寧清遠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冰冷的責備,“我被推下泳池之後,你最先關心的是——我為什麼要毀掉遲夫人的晚宴;我被他們按住,綁在樹上動彈不得,你卻和那些人談笑風生,討論著下次去誰家玩……”
“還有孫佑,你最好的兄弟,”他露出諷刺的笑,“該不該說一句物以類聚呢?”
“你永遠和欺負我的人站在一邊,卻希望我能向你敞開心扉?”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困惑,彷彿真的不解。
這麼多年,他早已學會不再期待任何人的庇護,更不會幼稚到去責怪一個同樣被蒙在鼓裡的......旁觀者。
但此刻,一股莫名的惡意突然湧上心頭,他想刺一刺遲燁,想看看這個向來高傲的少年會露出怎樣惱羞成怒的表情。
寧清遠心想:反正我早就不對你抱有什麼期待了。
一個月的溫情,也足夠了,還是讓我們回到陌生人的狀態吧。
“不是的,寧寧,”遲燁蒼白地解釋著,“那些人我都幫你教訓了,孫佑……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靠近你的……我沒有和誰站在一邊。”
寧清遠盯著遲燁發紅的眼眶,那裡面的痛苦太過真實,真實得讓他……忍不住移開視線。原來撕碎一個人的驕傲,比想象中還要容易。
“我該誇你做得好嗎,遲燁?”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
遲燁臉色蒼白,說不出話。
寧清遠看著遲燁的臉色,突然發現,不管自己有沒有丟失記憶,總會逼迫自己喜歡的人做選擇,用極端的方式,逼迫所愛之人剖開胸膛,把血淋淋的真心捧到他面前。
在京城,他逼迫李赫拋棄一切去尋回他;現在,又一次,他逼迫遲燁在他和遲家之間做出選擇。
多可笑啊,他像個貪婪的乞丐,明明渴望著被愛,卻偏要用最鋒利的刀,把靠近的人都割得遍體鱗傷。
這或許就是他骨子裡的惡劣本性吧……又或者說,他太缺愛了,只能透過這種極端的方式證明自己獲得了愛和真心。
“寧寧?”見他神色不對,遲燁慌亂地上前。
寧清遠看著對方眼中破碎的痛楚,忽然明白了什麼。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他想,這是一個好機會。
他緩緩抬眸,讓遲燁看清自己眼中刻意蓄起的水光。“遲燁……”他輕喚道,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對不起,我不怪你的,我只是……”
“沒關系,”遲燁扶著他,“你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的目光急切地掃過寧清遠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