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嗎?”水面“嘩啦”撲開,他揪著濕透的衣領把人提起來,又在對方嗆咳時再次按下去,“好笑嗎?”
因為這件事,寧清遠疏遠了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躲他。
遲燁反思了一下,他當時對寧清遠的態度不好,只顧著發洩怒火,卻忘了那個渾身濕透的人才是最需要安慰的。
於是他跑到寧清遠的房間裡去給人道歉,告訴他,他已經把莫非教訓過一頓,問他解氣了嗎?求他不要再生氣了……
可是一點用也沒有,寧清遠不理他。
他只好繼續柔聲哄人,給他買喜歡的零食,拉著他去樓下看電視。
寧清遠依舊沒有回應。
遲燁站在他面前,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他習慣了寧清遠的順從和安靜,卻從未見過他如此抗拒和冷漠的樣子,像只豎起尖刺的幼獸,將所有的柔軟都藏進了冰冷的殼裡。
之後,母親還讓他給莫非道歉,遲燁因此與母親鬧了脾氣。母親最終沒能逼他低頭,只說他不懂事,不懂顧全大局。
莫非沒有再去他們家,但剩下那幾個依舊時不時去他們家串門。
遲燁不喜歡,但也無可奈何。
後來,遲燁心想,自己確實不懂事,他當時不應該只教訓莫非一個人的,是他對他們太好了,讓他們還敢上門來,還敢在背地裡欺負寧清遠。
那天,寧清遠失蹤了一個下午,回來之後躲進房間裡哭,在他的手臂上,赫然是幾道青紫的勒痕,面板被麻繩磨得紅腫,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滲出了血。
遲燁還記得,他當時崩潰大喊:“我討厭你們所有人!”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太蠢了,總是讓寧清遠受傷害。原來自己從來都不是他的庇護,反而是將他拖進漩渦的源頭。
或許母親說的是對的,他不應該打擾寧清遠。
愧疚讓他不再渴求和寧清遠親近,只是默默地關注他。
遲燁開始學會保持距離,遠遠地注視寧清遠,不再打擾他。
他驚訝地發現,寧清遠在學校與在遲家判若兩人——在校園裡,他像塊磁石般吸引著人群,眼角眉梢都漾著明媚的笑意。
他身邊總是圍著許多人。
可遲燁注意到,寧清遠身邊的朋友總是在換。上一週還形影不離的人,下一週就會被他禮貌而疏離地推開。
燦爛的笑容像是精心打磨的面具,完美卻易碎。
直到心理課上,遲燁才為這一切找到了註解:
迴避型依戀人格。
他在課後找老師問問題,老師給他解釋:“這類人恐懼親密關系,抗拒長期羈絆,喜歡用浮於表面的社交掩飾內心的孤獨。”
孤獨嗎?
遲燁莫名有些心疼。
寧清遠性子太軟,容易受欺負,遲燁不止一次見到有人搞小動作欺負寧清遠。但是寧清遠很不喜歡他,每次他出面,寧清遠只會厭煩地走遠。
於是他只能讓自己的好朋友孫佑去保護寧清遠。
“只要趕走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就好,”他對孫佑反複強調,“別打擾他的生活。”
可命運總是以最殘忍的方式嘲弄他的天真。
沒想到,自以為是的保護又害了寧清遠一次——孫佑喜歡上了寧清遠,還在寧清遠十八歲生日那天下藥,試圖……
孫佑的懺悔簡訊在手機螢幕上彈出:“我只是太喜歡他了......”
遲燁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少年,再也沒有辦法坦然地面對寧清遠。
第二天,寧清遠就搬出了遲家,母親和遲星闌看上去很不捨,遲燁卻覺得,或許寧清遠自己一個人可以過得更好。
他依舊默默地關注著寧清遠,看他今天又參加了什麼講座,明天要去組織社團活動……偶爾有追求者鼓起勇氣搭訕,寧清遠會露出那種標準的微笑禮貌拒絕,疏離得讓人望而卻步。
寧清遠的大學生活十分平淡,不過,他看上去還挺樂在其中的。
挺好的,遲燁在心裡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