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
那天晚上,為遲星闌慶賀的晚宴上,遲燁再一次見到了寧清遠。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了。
遲燁總是對自己說,只要寧清遠過得好就行,他不該有什麼奢望。可每當那道身影出現在視野裡,哪怕只是驚鴻一瞥,所有苦心築起的防線都會在瞬間潰不成軍。
他真的好想上前去抱住他,讓他再也沒辦法逃走。
可最終,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心愛的少年和自己的妹妹談笑風生。
那個叫易鳴的家夥又來了,公司想要和易家合作,母親知道那家夥喜歡寧清遠,於是總把寧清遠喊來招待那人。
寧清遠看起來十分厭惡他,他一來,寧清遠就走了。
遲燁跟了上去。
寧清遠跑到樓下花園,月光撒在他的身上,白皙美麗,像塊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小玉人。背影顯得很單薄,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散。
他總是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上去格外落寞。
於是遲燁走上前,對他說:“現在這裡沒人。”
“別笑了,笑得醜死了。”
寧清遠眨了眨眼睛,不滿地嘟囔:“也就只有你會嫌我醜。”染了醉意的嗓音像融化的蜜糖,黏糊糊地纏上來,“沒眼光。”
遲燁被他逗笑,在心底說:是是是,你最好看。
忽然,溫軟的身軀撞進懷裡。寧清遠抓著他的手腕輕晃,睫毛在月光下撲簌如蝶:“燁燁送我回去唄。”
遲燁驚得愣在原地,寧清遠從來不會這樣叫他。
等他回過神來,寧清遠已經放開了他的手,表情看上去很難過,小聲嘀咕著:“哼,不送就不送,我讓……讓……”尾音散在夜風裡,連個像樣的威脅都編不出來。
遲燁的心頓時軟得不行,上前把人揪住,揹著他上樓。
小醉鬼倒是不鬧騰,乖巧地伏在他的背上,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他的耳垂,含糊地喊:“哥哥……”
哥哥?
遲燁心想:他這是在喊我嗎?
似乎只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寧清遠錯喊了他哥哥。
遲燁記得第一次見到寧清遠的場景,不是在遲家的見面,而是在一個尋常的黃昏街角。
車窗半開著,寧致突然踩下剎車。遲燁疑惑地看著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路邊蹲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專心致志地往螞蟻洞裡灌水。
寧致愣了兩秒才重新發動車子。
“是寧叔叔的兒子?”遲燁望著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身影,隨口問道。
向來嚴肅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嗯。”擋風玻璃映出他眼底未藏好的溫柔,“貪玩得很……”
他沒有再多說,遲燁卻記住了那個漂亮的小孩。
所以在下一次父母再次出差時,遲燁提出不想再去姑媽家。
“讓寧叔叔家的小孩來陪我們吧。”
大人們的應允來得很順利。
當寧清遠被帶到遲家時,遲燁站在玄關,看著那個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小男孩慢吞吞地挪過來。
寧清遠抿著唇,不情不願地伸出手,聲音卻清亮得像簷角的風鈴:“哥哥好,我叫寧清遠。”
遲燁見他一副十分怕人的表情,忽然沒來由地惱了:“錯了。”他攥住那隻想要縮回的手,指尖觸到溫軟的掌心,“我比你小,你才是哥哥。”
掌心裡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卻終究沒有掙開。遲燁牽著寧清遠的手,把他領進去。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的手軟乎乎的。
和寧清遠相處的這三天,遲燁摸清了寧清遠的性格,安靜拘謹的皮囊下,藏著一隻愛探頭探腦的小貓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