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南方城市,一個陰雨連綿的城市,時不時就會有暴雨和雷陣雨的出現,有很長一段時間裡沈風回都擔心這個城市有朝一日會不會也被淹沒掉。但連川海拔稍高的地理位置佔優勢,不容易引發洪災。
才到連川的時候,沈風回試圖找人打探過對他有恩的那對夫妻的下落,可是那個時代的訊息過於閉塞,幾經輾轉他也只問到了那對夫妻在救援中去世了,最後埋葬的地方就在瀾城的公墓,至於名字,他連姓氏都沒有問到。
後來趁著回瀾城的公墓給父母掃墓的機會,他從每個石碑前走過,那些石碑上有的有照片,有的則沒有,他始終沒有找到記憶中那對夫妻的下落。
當地的政府和公安機關也因為貪汙腐敗被上頭查到,全都換了一批人,與那場洪災有關的資料幾乎被抹消,倖存者少之又少,沈風回更是求問無門。
進入十月,氣候逐漸轉涼了,清晨的風涼絲絲的,太陽躲在雲層後面偷懶。
溫度沒有實打實地轉涼,到了中午還是曬的,沈風回趁著天涼出了門,他找了一家花店,老闆娘才給鮮花灑上水,花瓣上懸著晶瑩的水珠,看起來相當新鮮。
沈風回要了兩束鶴望蘭。
距離墓園兩百多米的地方有個停車場,沈風回把車停在那裡步行過去。
“停在這裡可以嗎?”計程車司機問。
“可以的,謝謝。”
過於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沈風回往聲源的方向看去,靠近墓園大門處停著一輛計程車,夏空時正抱著一束花從車上下來。
沈風回住的酒店離夏空時家不遠,想過兩人可能會在街上或者哪個商店碰到,卻獨獨沒想到自昨天分別後,再見的第一面是在墓園外面。
夏空時下車時沒著急抬頭看前面,先低頭邊走邊整理懷中的康乃馨,才抬起頭來,隨之一驚。他愣愣地扭頭確認他到的是墓園而不是其他地方,並且很確定在他面前的就是沈風回。
“學長?”他走過去,看到沈風回懷裡的花,說,“你也是來看望長輩的嗎?”
“嗯。”沈風回點點頭。
“那一起進去吧。”
“好。”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問對方怎麼一個人來,家人在哪裡。
走進墓園裡,兩人就各自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出發了。
夏空時想跟他爸媽好好說說話,有其他人在場不免會有些拘謹,所以早上拒絕了姜父薑母提出陪他來的提議。
有好多個月沒回來了,夏空時有很多話想說,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話少的人,聊得投機他能噼裡啪啦說上一大通,自言自語的時候也是。
他到墓園的時候才早上七點不到,等他打算動身的時候,已經九點多鐘了。
他並沒有直接離開墓園,這片園子裡埋葬著很多死在13年前的洪水裡的人,他有些漫無目的地路過了一塊又一塊石碑。很多石碑前都擺放著已經幹癟了的瓜果和鮮花,還有些前面一無所有,可能是整個家庭都沒有幸免。
於是他碰上了同樣漫無目的走著的沈風回。
“學長也沒走?”
“嗯。”沈風回在瀾城的家早就變成廢墟改造成公園了,他回來的時候沒有落腳的地方,只能住在酒店。
看望完父母的那一刻,他起身那瞬間覺得自己沒有歸處、無所適從的情感格外強烈。
“你是在看這些墓碑上的字嗎?”夏空時問。
“嗯。”
“這裡埋葬了很多在洪水裡去世的人。”夏空時說,“我父母也在這裡。”
沈風回大學期間回瀾城去好友的補習班任教,曾從昔日好友耳中聽到過關於夏空時的身世,但直到夏空時自己把這件事說出來,他才有了實感和強烈的共鳴。
因為經歷相似,他才忍不住對夏空時特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