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德和倪玲幾乎從未在家中爆發如此激烈的爭吵,人到了這一步什麼難聽話都能說得出來,互相揭老底的往人心口最痛的地方戳。
倪玲罵他不是個男人,把自己的女人送別人床上也就算了,現在還打自己兒子的主意,簡直不要臉至極。
宋耀德諷刺她當初為爬他床自甘下賤,後來鬧得滿城風雨拿著孩子做要挾,有什麼臉來指責他不是東西。
宋瑜願呆愣著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恍惚間彷彿猛然想起他的小時候。
誰都沒有看到姍姍來遲,不知道在宋家大門門口站了多久的宋瑾祈。
他像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場景般,一直以來他所受到的教育,是體面、矜持,是要永遠在外界維護宋家教子有方、家風清正的名聲,要做潔身自好君子端方,如此才可以獲得他人尊重。
可他打小聽得那些什麼仁義禮智信,如今卻只剩一地雞毛,滿目狼藉。
那份一直被隱藏起來不為人知的骯髒不堪的源頭,現下被徹底暴露在他面前。
什麼顏面、什麼有所為有所不為,統統都是假象,都是宋耀德編造出來的謊言,他越沒有什麼,就越在乎什麼,就把那些他曾經丟棄掉的被踩碎過的東西,全部傾注到了宋瑾祈一個人身上。
怪不得他每每和人寒暄握別,將得體與分寸落實到極致的時候,總能瞥見人眼底的輕蔑,和背後聽不真切的戲謔。
怪不得他以往禮數周全的拜謁資歷較深的前輩,那些叔伯輩的老者,總是在最後話裡有話的嘆一句,“沒想到宋耀德,竟是教出來了個這麼個兒子。”
“哈哈哈哈哈……”
每當這言論一出,周遭便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宋瑾祈現下想來,才知曉那不是誇獎,而是戳著他脊骨的諷刺和嘲弄。
——然後他聽到,那個被嚇得瑟瑟發抖,看著可憐無比,讓他有一瞬間心軟的宋瑜願,帶著哭腔冷聲開口:
“不就是陸氏……”
倪玲詫異回頭,宋耀德被撓得滿臉血印,也側頭看過來。
倪玲:“你還不至於下賤到要去跟那個野種搶男人!”
宋瑜願聲音發顫,眼底卻是一片狂熱的堅定:“他們陸氏,不是有兩個兒子嗎?”
“沒有陸承淵,還有陸盛陽啊!”
在這一刻,他好像終於看到了來自於他生父對他的肯定,宋耀德眯著眼,宋瑜願把那視線當做對他的贊許。
我也可以有用,我也可以救宋家於水火!
我才不是那個沒教養沒禮貌什麼都比不上別人永遠沒出息的家夥!
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等他坐到了陸盛陽的身邊,他將會收到多少豔羨,那可是別人一輩子求都求不來的東西,就連不理他的大哥到時候也要低聲下氣的哄著他,還有那個一直不怎麼瞧得上他的父親——
全都得來求著我!
全部!
宋瑾祈再也堅持不住,他踉蹌著沖出房門,趴在路邊一陣幹嘔,吐得涕泗橫流。
“回家了?”陸承淵絲毫沒有掩飾對人的行蹤瞭如指掌的意圖,他端了杯溫熱的檸檬水過來,隨後又在人床頭點燃助眠香薰。
“嗯。”
“回家做什麼了。”陸承淵將檸檬水遞過去,神色平淡的看人。
孟亭曈還是那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回去拿一些‘我’過去的東西。”
陸承淵抬眼,心道這馬甲怎麼還穿著呢。
孟亭曈假裝看不到那副質疑和審問的視線,心道你想查我由得你去查嘛,我又沒有不允許。
“拿回來了?”
“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