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盯著眼前的餐食,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緊緊抓握住陸承淵的手腕,用力到指關節都在發白。
我不叫宋晴昀。
孟亭曈想。
他定了定心神,這才輕聲道:“我沒事。”
陸承淵於人身旁坐下,盯著人看了半晌,這才沉聲問道:“你害怕?”
“……”孟亭曈無奈片刻,誰會害怕焰火啊。
不過他還是“嗯”了一聲。不然又能怎麼解釋?
“今天是小年,京市全面禁放煙花爆竹,或許是有人專程來到外環放的。”
哦,小年了啊……
孟亭曈下意識回了句,“小年不是明天嗎?”
陸承淵掃了人一眼,“明天是南方小年。”
孟亭曈:“。”
他含糊了一聲記錯了,隨後又在桌面上掃視了一圈兒,默默從那道排骨年糕中夾出來了一塊年糕放進口中。
小年要吃年糕。
孟亭曈想。
娘,你看,我都記得的,沒忘。
他夾了一塊,咀嚼,嚥下,然後又夾了一塊。
等到他不知道第幾回重複這個動作,窗外或明或暗的焰火還在放,孟亭曈心口愈發苦澀,一直不願被提及的記憶今日卻怎麼也不肯放過他,如洶湧波濤一般一遍一遍打濕他的心頭,反複不間斷地提醒著人,小年是團圓、要圍爐的日子。
‘吃年糕年年高~’
‘你總是不記得這些繁瑣的規矩,萬一等哪一日沒有我來提醒你,你忘了祭灶王爺爺,人家去了上面說你壞話可怎麼好?’
‘乖乖仔又長高了~再過兩年,很快就要超過你父親了呢~’
——‘說就說嘛,由得他說去,我才不信這些的。’
‘娘,我父親到底長什麼樣啊?’
他的母親只笑,回答的卻是十分模糊的,次次都不太一樣。
孟亭曈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又是個什麼模樣。
可能太久遠了,連他的母親也記不太清了罷。
——直到陸承淵抓握住人手腕,強行停下人的動作。
孟亭曈這才茫然抬頭,看得陸承淵心口猛然一酸。
那雙平日裡總是含情帶笑的眉眼,如今半垂著長睫,在眼前掃落下一片陰影,將那雙茫然又空洞的眸擋去了大半。
那雙看不太清的眼底裡似乎還沁上了些不明顯的水汽,隨後那紅唇輕啟,嗓音低低的對著他說:
“別問。”
陸承淵無法拒絕。
他任由人扯過自己的衣擺,隨後腹部傳來一片溫熱的觸感,他抬手在空中僵持了半天,隨後還是落在了人圓潤的後腦上,指腹輕輕摩挲著,滿是安撫意味。
孟亭曈將自己整張臉埋入進陸承淵帶著緊實肌肉質感的腹部之中,悄無聲息地落淚。
他很久都沒有哭過了。不論遭遇到什麼。
只是時隔了很多年,又歷經了兩世,千頭萬緒間終是抵不過人一句關切的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