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六歲。
——‘乖乖仔,娘只希望你活著……’
‘好好活下去……’
南陵戰亂,他輾轉數月來到申城,仗著人靚嘴甜,也終於算是在各類名流富豪的太太圈兒裡混出了些名頭,倒也活得滋潤。
他陪著那些闊太太們牌九娛樂,從獲取的資訊差裡放出去教富太太們做投資,賺得多賠的少,自然而然便有更多的人找他參議,他便從中抽成,一時間倒也成了申城小有名頭的荊先生。
不過好景不長,金融券大崩。
孟亭曈腳底抹油地溜了。他從黑洞洞的槍口下勉強逃出來,好容易登上了船,卻又遇到了另一位老先生。
——‘你的名字都是我取得,那小字,便也我來取吧。’
‘知行,孟知行,願你今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合一。’
老先生是當時盛名在外的學者,在南陵教課時,他的母親曾去拜謁,特意為他求取的‘亭曈’這個名字,意為初生的太陽。
沒想到時隔多年,老先生還惦念著他,於茫茫人海中認出了他。
——‘好好讀書,做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
——‘等畢了業,我來接你。’
孟亭曈笑,嘴上說著‘我才不要’,卻還是在老先生的打點安排下,走進了港城的校園。
——可等他真的畢了業,卻再也沒見到老先生的身影。
孟亭曈不知道在惦念著什麼,似乎有些食不知味。
上次和arina女士共進法餐,孟亭曈禮數周到舉止優雅,挑不出來任何錯處,那餐廳菜系不太符合陸承淵的口味,倒是孟亭曈用了不少,陸承淵還當人是比較偏愛法式料理,今日又特意定了京市很是出名的一家法式餐廳。
孟亭曈挑挑揀揀,剛飲下開胃酒,才用了一道前菜,便在餐盤上將刀叉交叉,擺了個‘x’形。
那意思是,不好吃。
服務員禮貌上前,詢問客人意見。
孟亭曈垂眼,笑意淡淡的,“不是餐品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隨後他再度朝向陸承淵,出聲詢問,“可以麻煩陸老師,陪我換一家餐廳嗎?這頓我請。”
陸承淵似乎也察覺到了孟亭曈情緒有些不對,他陪著人起身,那服務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二人,隨後又聽到孟亭曈吐出一句很標準的法語,對那位提供服務的工作人員道了句謝。
淺棕發色的白人連忙半張開雙臂微笑搖頭,表示很抱歉沒有給客人帶來良好的用餐體驗。
上了車,孟亭曈看向窗外,笑著開口:“其實我不喜歡吃法餐。”
陸承淵“嗯”了一聲,沒追問緣由,只淡淡道:“想吃什麼?”
孟亭曈掩藏在衣兜之內的指尖緊了緊,這又笑開,“蘇菜,可以嗎?”
“好。”
孟亭曈頓住,回眸望向陸承淵,“是不是不論我說什麼,陸老師都會說‘好’?”
陸承淵垂眸看人,沒正面回答,只淡淡道:“不過是一頓飯而已。”
孟亭曈點頭,沒再追問下去。
只任由陸承淵報了一個地點,說是一家有些偏遠的私廚,不過味道很是不錯,據說老闆就是蘇江人,做的蘇菜口味很正宗,每日供應不多,平日裡需要提前好久預約才能有位置。
陸承淵不知道和誰聯絡了下,刷臉,帶著人進了私密性較好的包廂。
孟亭曈不語,只是連續品嘗了好幾道菜之後,這才放下筷子,眼底有股說不出來的落寞。
“不合胃口?”陸承淵問。
孟亭曈搖頭,“很好吃。”
以最大程度還原了蘇菜的口味,但是和他記憶裡的味道,還是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