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所需要流露出來的情感若是無處承接,那份感染力便空了,便失去了最本真的東西,只剩表演。
就算能透過,但是觀眾是看得到的。
熊利群或許不懂,但是陸承淵懂。
這份夜冥和靈回的第一場對手戲,熊利群居然會選擇讓兩個人分別拍攝,到時候用剪輯的手法拼接到一起。
這個本子便失去了它原本最靈性、最能打動人心的部分。
陸承淵換上夜冥的扮相,只穿了服裝,沒有上妝造。
但當人倚在山洞口,那份居高臨下的審視、那份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屑一顧的神情、那份看到一直以來要將他除之而後快的靈回竟落得個走投無路、親自送上門來的地步,只輕輕挑了下唇角,無聲地望著他。
孟亭曈原本脫力困惑、不甘又不解的神色瞬間變了味兒。
夜冥那張臉,和他的師尊生得一模一樣。
在他剛被自己最為敬愛的人背叛、落得個法力盡失、意識都不甚清醒的時候,再次看到這麼一個人,應是會有一瞬間的失神的。
孟亭曈確有一瞬間的失神。
陸承淵一改往日八方不動、冰冷沉穩的禁慾氣息,此刻看向他的視線帶著些調笑,意味深長地在自己身上細細打量,隨後輕挑著開口:“進來吧。”
孟亭曈失神片刻後,緊咬牙關,幾乎是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也要將劍指向他,與其說靈回是到最後一刻也不忘為天下人、為那份正義除魔——
更不如說他是在求死。
他再無擊敗夜冥的可能。因著他身後還有千千萬萬個同門師兄弟的追擊。
他更沒有了護天下蒼生 、還他們一個盛世清明的人間的希望,因著夜冥不死不滅,而他的師尊亦不死不滅、還入了魔。
人間將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而他空有成聖之姿,卻沒了拯救之力、失了希望之心。
然後他聽到夜冥說:“你進來,我可以教你如何殺我的法子。不過——”
孟亭曈求死的心有這麼一瞬間的動搖,就自他舉疑不定間,那夜冥又輕飄飄地開口,滿是玩味,“跪著進。”
靈回瞳孔驟然一縮,手腕翻轉劍指人脖頸,那魔物卻只輕輕動了下指尖,彈指間只覺自己膝蓋被重力一擊。靈回幾乎完全脫了力直直地朝下跪去。
誓要永生永世斬妖除魔的破魂劍當啷一聲落地,劍尖與巨石相撞,靈回單膝跪地,強撐著自己殘破的身軀,靠著那柄直立在身前的利刃,沒有全然跪下。
他悲憤地望向夜冥,眼底的殺意頃刻間再現。
他不能死。
他要殺了他。
身後追兵已到,看見他們曾經備受人尊敬的仙君如今正跪在那魔頭面前,一時氣血翻湧,喊殺聲更甚,勢要將這位叛逃師門的人魂飛魄散永不如輪回也難解心頭之恨。
劍指孟亭曈。
那一直以來紛紛想要殺死的魔頭夜冥就在眼前,卻無人敢上前。
一個個正義凜然滿口天下蒼生仁義道德的仙門弟子,卻之敢劍指那個早已沒有了還手之力的昔日同僚。
無惡不作的魔頭可以被放過。
但那被魔尊視若玩物的仙君,卻必死無疑,口口聲聲皆是‘丟了仙門的臉’。
靈回閉了閉眼,脊背挺得筆直,心下卻一片悲涼。
“殺了靈回!他就是個叛徒!”
“殺了他給天下蒼生一個交代!給師門一個交代!”
“魔尊!你把他交出來!這是我們仙門的私事,與你無關!”
夜冥笑了,只輕輕彎了下唇角,笑得悄無聲息,卻妖冶放蕩。
“你們仙門百家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要來殺我嗎?”
“怎的今日我就站在這裡,竟沒有一個敢上前的?”
一行人被戳破了最後那點子心思,一時面面相覷,憤恨之心更甚,一個個皆死死地盯著靈回的背影,恨不得用目光將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