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老師教得好。”……
反反複複地被甩開、再跌落了那麼多次,不停地墜入進那個柔軟的沙發之中,孟亭曈身上單薄的襯衣早已被一次次地動作弄皺,皺得像是被什麼人無情地揉搓過一般。
他就那樣坐在陸承淵的身側,只在沙發中佔了一小塊地方,被柔軟溫和的暖色調燈光環繞著、圈起來,只照亮了他一個人,安靜地聽著身側沉靜的聲線。
這場戲算是整個相對平淡的故事中唯一一段情緒最為濃烈的一場——在趙生看到白依然脖子上的紅痕之後,控制不住地上手用力揉搓,把人欺淩的不成樣子,見到何正後在當著眾人的面迅速變臉,自己掉下了鱷魚的眼淚,最終渣男何正無視白依然的控訴,選擇給趙生站臺。是幾人情感上最為糾葛的部分。
低沉沉的音色一點點敲擊著耳膜,平靜無波瀾,像一口古井。
“除了嫉妒,還有愛意,”
陸承淵說,“先是見到所愛之人的欣喜,再用情愫包裹著那份嫉妒,試試。”
孟亭曈點頭,短暫的準備過後,再抬起臉,原本平直的唇角上翹了些弧度,帶著股說不出的風流韻味來,笑著看向陸承淵的側臉。
陸承淵肘部撐在自己的雙膝之上,手握著攤開著的劇本,側頭看人時似乎還帶上了點兒審視的目光。
“慢一點,保持住。”
時間一點點流淌,孟亭曈定格著這幅神色,等待著陸承淵下一個情緒轉變的指令。
“好,臺詞。”
孟亭曈繼續著劇本的要求,緩緩起身、靠近,語氣裡帶著調笑,“你昨晚去了哪兒?”
“很好,繼續,你——”陸承淵原本想說,可以先不用動作,只走簡單的臺詞和情緒,重要的部分放在眼神中的戲份上,只是那句‘不用動作’還沒有說出口時,脖頸處突然傳來一絲寒意。
話音一頓,孟亭曈略帶著冰涼的指尖已經虛虛觸碰到陸承淵溫熱的脖頸,劇本上寫的是這裡趙生突然看到白依然領口之下斑斑點點的紅痕,隨即一下子發了狠。
“他碰你了?”
陸承淵見人已經入了戲,有了狀態,便沒有再打斷人,只平靜地看著人嫉妒地快要發了狂的眼底正一點點變紅,好似下一秒就要將人生吃活吞了一般,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脖子。
“這裡,在被甩開之前,”
陸承淵淡淡道:“將嫉妒收起來一些。”
孟亭曈停頓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原因,那雙有些發紅的眼底驀地出現了些許茫然,抬起眼皮對上了陸承淵正注視著自己的視線,發出很輕的、很短暫的一聲帶著後鼻音的‘嗯?’
陸承淵瞳孔一縮,看著那人單膝跪在沙發上,整個人下壓著靠近,一隻手還止於禮的虛虛搭在自己的襯衣領口上方,有些冰涼的指尖不經意地一下下觸碰到面板,絲絲涼意虛虛地漂浮在流淌著滾燙血液的動脈之上。
然後那個人抬眼,還沒收起來的愛意和著幾分真實的茫然,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看,安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這裡沒有臺詞,但是趙生是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口的,情緒上不會全是嫉妒,”
陸承淵垂了下眼,聲線依舊平靜,“還有一份如果愛而不得那便不擇手段的瘋狂與掙紮。”
孟亭曈聽明白了,他移開目光,默默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再看過來的視線便帶上了那無數言語卻無從說起的情愫,眼底的淡紅色宛如一團微弱的火苗,輕輕灼燒著人的理智,那兩瓣本顯得薄情的唇輕輕張翕了片刻,最終只剩無言。
那雙眼尾有一點點上挑的含情眼此刻垂了下來,氤氳出來的水汽含在眼眶中將掉不掉,彷彿整個人正壓抑著極大掙紮與痛苦,努力地想要把眼淚給逼回去。
“哭出來。”
一大滴熱淚隨著人剛落下來的話音瞬間從眼眶中湧了出來,安靜無聲地滴落在陸承淵的手臂上,一點點滲透進深色的正裝平滑的布料中,逐漸與之融合,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這裡,是在被白依然甩開時,何正出現之後。”
“哭出來的瞬間,把那滴淚擦掉,藏起來。”
陸承淵平靜地訴說著劇本上的故事節點,孟亭曈放慢的情緒被一點點拉長,沉浸的情緒使得他感到有些疲累,只剩下安安靜靜地點頭,有些無力再開口詢問緣由。
“繼續。”
陸承淵沒有抬手將人甩開,孟亭曈便也只脫力地往後一靠,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中,閉了下眼,等再度看向陸承淵時,已然又換了一副神色。
孟亭曈輕輕嘆氣、嘆得悄無聲息,繼而看向虛空處,那是原本何正的站位,這才輕聲念出了他下一句臺詞:
“依然你……別生氣。”
然後他垂眸、他輕笑、他將所有無處宣洩的愛意與偏執瘋狂化成刺向內裡的刀,最終吐出口的卻是無盡的繾綣與悵然若失的自嘲:
“自是我不好——”
“別怪依然。”
整個片場寧靜了片刻,彷彿所有人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直到這場戲的部分早就已經結束了很久,大家這才從這場將所有情緒人為的緩慢拉長的節奏中一點點脫離出來。
還是廖媛率先鼓掌。她從監視器前站起來,笑得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