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水:“危機已經洩露了,這拜誰所賜?一個小孩子打了疫苗出事,給出的結論是因為偶合,都沒有按下去,反倒冒出來一封舉報信,你認為呢?”
“你終於說出了你心裡的想法,你們就是懷疑我兒子洩露的,不是嗎?這樣就有理由順利除掉他!那你還跟我說什麼不是那個人做的?不是才有鬼!”
“我沒有說是你兒子寫的舉報信,你沒有證據我也沒有,所以別吵。現在明顯是有人要挑起我們的內訌!”
長期從事公檢法的人身上多有戾氣,即使不說話也有一種凜然的氣勢,兩人針尖對麥芒,可謂是旗鼓相當。
張元水伸手安撫他:“你別自亂陣腳,遇上這種事,不只是你心痛,我也心痛,一然多好的孩子。你別這麼看我,我是真心話。你心裡有氣,我不為任何人辯白,但你仔細想想,如果是他做的,為什麼要同一時間解決那麼多人?這風口上使一點力氣就會引起雪崩,這是息事寧人的狀態?現在有個人躲在暗處希望能越鬧越大,藉由一然的死,把你的兒媳、粟海東,還有一個叫阮金梅的女人都滅了口,你就沒想過是為什麼?”
鄒司禮輕輕哼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歌,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摘著花盆裡開敗了的他叫不出名字的花。
這花謝了之後不容易自然脫落,枯萎成一團還留在枝頭上,既佔用了植株的養分,也有礙觀瞻。
肩膀上忽然一陣劇痛傳來,他不喜歡鐵砂掌這種打招呼的方式。
“準備吃的去,你要餓死老子?”
汪猛可勁兒使喚他。
曲應騫被警監帶走調查,便把他託付給鄒司禮照看幾天。鄒司禮百般不願,汪猛可有的是開心,拿他當狗使喚。
鄒司禮的房子精緻的真如曲應騫所說,連牆縫裡都恨不得雕一枝水仙。換作是汪猛,才不會用這個價格去買一個黃金地段鴿子籠似的地方,還睡不好。有這個錢,還不如在農村買塊地,養惡狗,蓄刁奴。
夜深了,從臥室的落地窗看出去,可以俯視這座城市的點點星火。
住在繁華市區最大的不足就是太過喧鬧,直到深夜,還可以聽到車水馬龍的聲音。但正如一個人眼裡的缺陷,在另一個人眼裡有可能是最大的亮點,鄒司禮就愛從高處看這城市的熱鬧,不遠不近。
喧囂意味著人的氣息,有人的氣息才有溫暖。太過冷清安靜的地方鄒司禮反倒不適應,每次出行遊玩或外出公幹,住在某個郊區山莊或偏僻的風景名勝,他總是在那種寂然中輾轉難眠。
閉上了眼睛,覺得莫名孤獨,風吹動窗簾,外面如果沒有其他的聲音,眼前又一片漆黑時,就容易把一點點的不安、焦灼、難過無限放大。
這種時候,熱愛浮華生活的青年就會被看不見的負面消極情緒全面佔據,他就像站在孤島上的一個人,四周都是靜寂的海水。他不能動,不能逃,就這麼看著抑鬱的浪潮一點點漫延至足下……後來他有了一些經驗,住在有一些噪音但不算太大的地方,安上遮光窗簾就能沉沉睡去,醒來時自己就像又活了過來。
所以,鄒司禮愛熱鬧,愛很多很多有趣又世俗的東西。鄒元直就經常批評他耐不得寂寞,太過浮躁。鄒司禮想,浮躁就浮躁,浮躁總好過半夜醒過來在靜悄悄的地方莫名地心慌。他大概天生就沒有做陶淵明的命,可這也沒什麼不好。
汪猛見鄒司禮不理自己,又罵了一句:“你太上皇?擺個架子給誰看?”
鄒司禮要笑不笑:“行啊,吃飽了送你上路。”
汪猛看他把花掐成了八瓣,嫌棄道:“你這種人就喜歡借題發揮,思春就思春,花惹你了?”
鄒司禮不想搭理他,煩躁地轉過頭。他是個好動的人,閑不住,可是這一次,完全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借題發揮。說不定曲應騫現在正面臨著這種情況。
“除非他自找麻煩,否則沒人理他,也不會有人虐待他。看管對囚犯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安安靜靜地走進訊問室,安安靜靜地待在裡面,熬不住了再陳述事實。裡面沒什麼可反抗的,也沒什麼可憤怒的。審訊的或許有敵意,但肯定沒有施虐傾向。你昨天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橋段,諸如犯人們大呼小叫、敲打鐵窗、用勺子撥弄柵欄、警衛手持警棍沖進來……都是大監獄裡的事。”
鄒司禮轉頭瞪他:“他不是囚犯。”
“是不是你說了不算。”
鄒司禮的手機響了,來電居然是何恩婧,這倒是少見。
何恩婧很急,鄒司禮一接聽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跟季老師的父親熟嗎?”
鄒司禮掐花的手一頓,這是什麼問題?
“還行吧……”
“那你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問一問他。”
“什麼事?”
“案件的事,不方便說。”
“案件?”鄒司禮皺眉,季舒聞的父親能與什麼案件有關?更何況何恩婧明明跟季舒聞更熟,幹嘛不直接找他而是找自己?
“出了什麼事?”
何恩婧:“我就是有些問題想問一問。我查到了一樁舊案受害人的資料,生前得過重病,主治醫生是季老師的父親,按規定,季老師也是專案組的人員,得避嫌。抱歉,至於其他的,我不方便透露太多。”
鄒司禮:“好,我幫你聯系。”
結束通話電話,他挪了挪腳,好像有一萬只螞蟻遊走一樣的麻,這才皺著眉頭沖汪猛說:“我有事,要不要當跟屁蟲隨你。”
汪猛:“我得監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