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5章 來鬼
周玉文看見程合歡一臉冷意從鄒元直的辦公室走出來,立即湊上前去問:“你這一天到晚面聖的次數也太多了吧?”
程合歡:“你不覺得你管得真寬?”
“我家住太平洋你不是知道嘛,叫你什麼事?不會又是叫你給鄒公子鋪路吧?社長這事兒做的真不地道,幹嘛只逮著你這根蠟燭燃?”
程合歡對著周玉文那張臉維持了一句話時間的正經,壓抑忍耐再三,還是沒控制住情緒,用狐疑的目光看著他,瞭然而不屑地冷哼一聲反問:“你幹嘛一天到晚想我的事?什麼居心?”
周玉文在心裡估量著,用疑問回答疑問,估計是說中了。一知半解的猜測在此刻嚴絲合縫地對上。
“我是怕你一個女孩子容易吃虧。”周玉文裝作憂傷地瞥了她一眼。
程合歡不領情,只把手中的檔案攥得更緊。她的手並不小,用十指尖尖如玉筍來形容,那簡直是抬舉。她的手甚至可以說是有力的,在公司裡操過笨家夥親自檢查過裝置,在家裡修水管換電燈事事自己來,即使換車胎也偶爾為之。而這張臉與這個身材,倒是與這雙手搭配得絲絲入扣,大家都知道她是女人,但是沒多少人拿她當女人對待,即使初次見面誤會她是女人,後來也一改態度再不敢拿她當女人,她自己似乎也沒太寶貝自己如女人。
一般人對一名女子的評價往往是溫柔婉轉美麗動人,可她聽到耳裡別人對她的評價卻總是精明寬厚爽快瀟灑。眼下這話從周玉文嘴裡口不對心的吐出來,她覺得有那麼一些厭煩。
雖然程合歡有的時候不太喜歡周玉文這個人,但怎麼說他倆也是共事已久的同事,不至於苦大仇深,在一起這麼久積累下來的感情也還在記憶中沉澱,真有什麼事情,也不能當作看不見,因而臉色緩和:“那行,這次策劃新欄目,不如你來帶頭負責,負責和各部門交接溝通?”
“什麼欄目?”
“最近是不是有企業接受調查?”
“派記者跟著突擊現場?”周玉文恍然大悟:“說的是tk吧?”
“什麼?”程合歡心跳如擂鼓,進一步問道:“tk?哪個tk?”
周玉文驚訝程合歡的驚訝:“還能有哪個tk,就晏城的那個生物公司,最近在市面上的一款流感疫苗出現了問題,現在已經全部召回了。你看,今天的新聞動態,熱乎的。”
周玉文剛點開手機,還沒找到瀏覽器,就被程合歡急匆匆地奪過。這說起來是一件大事,但新聞欄中關於tk召回疫苗的事件,並沒有沖上熱搜,報道的記者不過也就潦草寫了些召回是因為流感疫苗的效價呈現下降趨勢的雲雲。只言片語,試圖並不想擴大事態的發展。同為媒體人的程合歡一眼就能看出這條新聞是有過被壓制的痕跡。
效價是預測疫苗免疫保護效果的一個指標,好比是疫苗的超能力,效價越高,疫苗在用得少的情況下也能激發身體裡的秘密武器——免疫系統。效價低,效能自然也會變低。一個公司不是把疫苗賣了以後就不管了,後續得持續跟進不同批次疫苗的穩定性和效價變化情況,正常情況下如果只是因為效價降低而被召回的疫苗,一般是沒有問題的,那周玉文為什麼說有問題?
程合歡聯想到自己最近幾天都沒有聯絡上自己的丈夫。一星期前,他在微信上給自己留了條資訊說要出差,但卻沒了訊息。程合歡打電話也打不通,發資訊也沒人回。難道自己丈夫的消失,和這批疫苗有關?
程合歡裝作不經意地問:“疫苗被召回的情況還是挺常見的,這算什麼大事?”
周玉文小聲說:“有一批孩子打了這個疫苗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反應,還有一個孩子死了。”
“是不是那孩子本身就感冒了……”
周玉文不是什麼好鳥,都用不著逼問,只要有話口就能拔出蘿蔔帶出泥。他的眼尾即便不笑都有三道褶子,配上他那極有特點的大雙眼皮,兩隻眼睛的輪廓在臉上標準地做出了一對金魚狀的造景,說話的時候故意壓低了聲音:“具體什麼情況不是很清楚,我是聽我晏城的朋友說的。你說這關頭辦一檔這種欄目,是不是就是沖著tk去的?”
程合歡:“要是疫苗真的有問題,上面就會出手,不可能會讓媒體放肆報道這種事情,而且舉辦這欄目的想法,是上面指明要辦的,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肯定是疫苗沒問題。對,應該是這樣。”
程合歡這樣說著,既是為了說服周玉文,同時也是為了說服自己。程合歡不想再和他閑扯,以免周玉文多做糾纏抓到什麼自己話裡的把柄到時候吐給鄒元直,剛打算走,又聽見周玉文莫名其妙地開口,聲音裡還帶了一點規勸的意思:“我倒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程合歡不解,打算邁上下樓電梯的腳又收了回來。她瞥了一眼鄒元直辦公室的方向,辦公室門還半開著,父子倆正在說話……程合歡黑沉沉的眸子狠狠一眯,頓時淩厲起來的眼角眉梢裡透出疑惑來,她死死攥著手機,只猶豫了一瞬,豁出去似地問:“你有什麼話一次性說明白,這不是正月十五,別打啞謎。”
“你不是想甩掉鄒公子這個包袱嗎?合歡,他是tk的股東之一。”
程合歡極其驚訝,眉宇間已經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倏地回頭瞠目而視:“你說真的?”
周玉文點頭:“千真萬確。”
可以先拿這醜事作當頭棒喝,一舉打消鄒司禮的銳氣,這樣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現實上,都明顯落於下風。但周玉文萬萬沒想到,程合歡會是一個並不開心的表情,他並不知道她在顧慮什麼。
一個公司有很多股東是常事,程合歡本不應該這麼反常表現,但偏偏tk公司,是她丈夫工作的地方,她平時也沒有聽見丈夫說過tk股東的事,彼此之間,工作問題一直聊的很少。
“是就是唄,那社長同意辦這個欄目還能把自己兒子推出去當槍使?你要是覺得僅憑這個我就能把他兒子從總臺弄走,那未免也太低看咱們社長了。”程合歡讓自己鎮定下來,保持著做彙報時一貫音調平平不加入個人感情色彩的習慣,語氣更沉,嚴肅認真的態度透過緩慢的語速,擲地有聲地傳出來。但這次說完,周玉文卻始終都沒做出任何反應。
程合歡又疑惑地盯著他:“腦子裡又在滾什麼壞水?”
“沒,真沒。我是覺得你說的話有道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說不定這是個機會。既然社長將辦欄目的任務交給你來統領,那意味著從哪裡下手開刀,決策權在你這兒啊。”周玉文在程合歡直勾勾的冷淡視線中越來越沒底氣沒信心,說話聲音也不由越來越低,話還沒說完,已經自動消音了似的,閉了嘴。
程合歡卻心頭一跳,剛才著急忙慌,都忘了這一茬兒了。她沖周玉文微微一歪頭,揚眉的時候,臉上有躍躍欲試的揶揄和挑釁:“沖鋒上陣,怎麼能沒有你呢?”
周玉文怔了一下,眉宇間透出一點不滿,嘴上還是幹脆地應了一聲:“當然,隨叫隨到。”他要把這點奉承培植起來,讓它長得再魁梧一點強悍一點,最好長成參天大樹,好遮蓋住他的那點企圖。
媒體界沉浮多年,簡直太瞭解如何擊潰對方心中的堡壘,如同拳擊一樣,循規蹈矩地擊上幾拳,還不如拼足全力的一拳來得有效。博取對方好感也是如此,三不五時地禮物上貢,還不如一次砸下超出對方預期很多的重禮收到的效果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