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6章 伏擊
周遙的疑惑引來其他幾人的觀看。
萬博南車後的地面上,有明顯的拖拽痕跡,不過四周沒有打鬥痕跡。
綁架一個人,最怕的就是多生事端,一般都是直接迷暈或打暈扛走,少有拖拽的。留下這種痕跡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綁架犯的力量要低於被綁架的人,二是根本沒有人被綁架,故意留下這些痕跡是給警察。
拖拽痕跡延至最西邊的一個停車位,曲應騫立即去監控室調監控,但不幸的是,偌大的地下停車場只有東南西北四個角有監控器,萬博南停車的位置是死角。
雖然沒有看到人,但曲應騫還是結合萬博南進城南古巷的時間,在一天前夜晚的監控記錄中找到了一輛二手的黑色的suv。
停車場出口監控裡拍攝的司機,戴著帽子口罩,包括手上都戴了手套,從頭到腳做了一絲不茍的偽裝,而排查到的那輛車的車主,卻是前不久完成了過戶的邢映。
邢映的二手車從停車場開出去後筆直朝郊區向前,一路行駛了七八十公裡,然後在一條河道裡摧毀了車輛。
那橋是城鄉結合部的支流,橋下是寬闊的引水渠,貫穿東西的河道水位降了不少,岸邊全是灰黑色的凍土和一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冰碴子,在水渠的最西頭頂著山窩窩的地方,有一座青灰色的、四四方方開著規則孔眼的建築,那是上個年代建成的水電站。
水電站當晚有人值班,但誰也沒有往窗外看,就這樣活生生錯失了一場犯罪的目擊。
刑偵隊的人把一系列未成年帶回警局審問。牆倒眾人推,女孩兒們紛紛一致指控是邢映強迫她們,絲毫不提自己在這場金錢交易中的主動性。除了一個邢映,警方再沒有直接證據能夠證明她們參與了性交易活動,只能以受害者的身份調查她們。
周遙沖進訊問室,毫不客氣地拎住邢映的領子問萬博南去哪了,結果是一無所獲。
辦公室裡,空氣彷彿凝固,似沉重的壓抑和憂鬱注滿,沒有誰敢談笑風生,連喝水和翻動檔案紙頁發出的極輕微的響聲都聽得到。
曲應騫對著白色分析版寫寫畫畫著,將所有已知的線索都記到白板上,希望透過立體的觀察,尋找出破綻。
已經反複翻閱過邢映和萬博南的背景資訊,對每一個犯罪環節都逐一加以剖析,卻並沒有摸索到任何可以縮小搜捕範圍的方向和思路,反而心裡面的疑惑越來越多,只好試著把這些疑問串聯起來去審視。
萬博南和邢映兩個人,就是兩種極端層面的不同代表,窮的和富的。有錢的只要捏住趣味把柄,就能夠讓對方俯首稱臣。沒錢的只需要給錢,就能讓對方見風使舵。
人處低位時,他們是人脈,人處高位時,他們就是累贅。
單純從目前的局面上看,萬博南顯然已經識破警方想要利用邢映所給出的口供而實施的“誘捕計劃”,也應該清楚警方的警力佈置狀況,包括各路主監控區以及保護小組的動態,所以他才有可能利用邢映以及邢映的車脫身。
但是,為什麼萬博南能夠掌握警方以及被關進訊問室裡邢映的動態,而警方捕捉不到他一絲一毫的影子?
要麼就是有內鬼,要麼就是夏櫻私底下和萬博南仍然保持著聯系。
但如果是夏櫻,她在婚禮上播放那段影片的目的是毀了萬博南的話,又怎麼可能會幫助他脫逃?
監控畫面沒拍到萬博南到底是不是被人綁架,也就沒法證實。萬博南若是想要順利完成逃脫的行動目標,也需要很多個環節來一絲不茍的促成,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腳印拖拽的痕跡是不可能一個人完成的。
綜合所有案情來看,夏櫻一開始是採取了伏擊的策略,早前就透過跟蹤調查弄清楚萬博南的變態犯罪,既然能查到萬博南在網路上傳播的影片,不可能不順手查到與萬博南有瓜葛的邢映。而邢映說自己的車被控制,才撞死了無辜的市民,接著車又掉進河裡,這才以驚動的形象被警方著重注意抓回警局,萬博南就是從邢映被抓的期間徹底消失不見。
首先,夏櫻是透過強化自己被萬博南性侵的形象,將萬博南的犯罪特徵暴露給警方,引導警方查出萬博南以及邢映,從而坐實他們犯罪的嫌疑。但關鍵的點又在於,賬號身份被證明的目前就只有邢映的那個,“phoenix”警方雖然知道是萬博南,可到底是沒有找到直接證據,也未能得到萬博南的口供。雖然有婚禮上播放的那段影片,但ai時代人為利用換臉頂風作案的比比皆是,警方沒辦法僅靠這些片面的東西就給萬博南定罪。
不過也由此得知萬博南和邢映有所牽連,警方將視線鎖定在邢映身上後,果不其然又查出了其他的人……在警方又再一次將焦點著重去調查其他人時,萬博南的模糊不清就讓他顯得越發做賊心虛,他的所有逃避表現都會被警方認為是想要逃跑。
反過來說,如果萬博南不逃婚,夏櫻就不會播放影片,邢映也就不會被抓,萬博南就沒法消失,這件事也就不成立。
曲應騫的眼神重重落在夏櫻的名字上。
既然是伏擊,她就一定會留有後手。
雖然不知道夏櫻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就結果來說,她暫時算成功了。這裡面有運氣的成分,也有精密策劃的成分,她摸準了萬博南的脾氣和秉性,或者她本身的判斷能力、規劃能力以及執行能力,都非常出眾。
每一階段的轉折,都沒有明顯目擊者,又成功避開了監控,在複雜的作案過程中幾乎未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痕跡,還一度利用邢映成功模糊了警方的辦案視線。總之,如果這所有的計劃,真的都來自夏櫻的話,那她簡直太強大了。
然而,曲應騫從辯證的角度來審視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卻驀然發現了邏輯上的漏洞——如果夏櫻真的這麼神通廣大的話,她怎麼會把自己的形象如此完整坦然地暴露給警方?就不怕警方懷疑不休不止的找她?還有邢映,如果沒有那場撞人案件,他靠傳播影片掙的那些錢,足夠他無知又富有地生活下去。他自己靠著走歪路完成了假模假樣的蛻變,在錢方面起了實際貪唸的人,為什麼肯捨命?
曲應騫之前一直認為邢映才是萬博南推出來的棋子,而萬博南開著邢映的車,早已逃之夭夭,但現在來看,恐怕不是如此。
正當他打算召集人手開會時,辦公室裡打來的一通電話,打亂了所有人的調查。
淩晨兩點四十五分,尖厲的警笛聲此起彼伏,由遠及近,很快,數輛警車蜂擁而至。車剛停下,車門迅速開啟,曲應騫、周遙、季舒聞及各位痕檢人員相繼跳下車。
此地是一片爛尾樓。城裡為了政績,拼命貸款造新城,萬丈高樓平地起,爛錢壞賬一大堆,這兩年國家整頓房地産市場和金融市場,那些新城建設到一半就爛了尾,根本賣不出去,也沒人管,沒水沒電,一到晚上就黑幢幢一大片,戳在郊外跟要鬧鬼似的。
流浪漢、失業青年甚至逃犯,還有些詐騙團夥什麼的都往這裡彙聚,跟下水道裡的蟑螂一樣。各個部門的警力又不足,光維護城區的治安就累夠嗆,新城屬於郊區,本來就是三不管的地界,現在一爛尾,更沒人想捅這馬蜂窩。
今夜,這裡面一棟房子的一樓出現了一具了年輕女孩的屍體。從刑偵隊接到報警電話的那一刻曲應騫心裡就打起了鼓,直到看到死者面貌的那一刻,懸著的心徹底死了,果然是俞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