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應騫雖然拿話刺撓他,但是粟海東並不生氣。他知道曲應騫有時候不招上面人喜歡,但他在下級中很有聲望。
體制內的晉升途徑明裡暗裡的分好幾種,有的局長是從基層民警一路提拔起來的,有的局長是幹部被暗調下來的,根本不懂破案,但粟海東是實打實的從基層爬起來的。
他在積累了一線經驗後獲得提拔,推薦他的上級對他的平價是——“一個為了群眾工作,為了群眾而走上仕途的良心警察。”
他年輕的時候沒心思當官,想著能一直當個小小的警察就行,但後來逐漸發現有許多問題必須得往上爬才可以解決。
一般人這時候就自暴自棄了,只知道怨天尤人,但粟海東憑借自己的力量一路晉升,努力改善下層環境,他在每個職位上都是這樣做的,最後不知不覺間就坐到了市局局長的位置上。
但正是因為這樣,曲應騫才感到不舒服,曾經那樣像鐵桶的一個人,如今也不得不左右逢源。
粟海東低下頭低聲開口:“那你也得先搜齊證據才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打草驚蛇,自斷後路。帶回局裡審,是最後無可奈何的辦法,輕易不要去用。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秦虞犯了罪,逮捕令申請不下來,把那些人帶回來的唯一理由就是傳喚,協助調查。可是如果傳喚進來了,他們還不交代呢?那豈不是非常被動,以後就壓根沒辦法再去調查他們了?這案子,沒人證沒物證,我相信這一點不光我清楚,那些人也是再清楚不過了,只要他們口風緊,你壓根拿他們沒辦法。”
曲應騫心裡想的是什麼,粟海東不是沒有觸及過,可歸根結底,沒找出明確證據,就無法正式進行逮捕。
社交的本質是等價交換。
曲應騫微微掀起沉重的眼皮:“事態緊急,容不得我不去做最快的反應。如果蠻山巷的案子與這些有牽扯呢?破案就像解數學題,大部分案子都很簡單,只要按照方程式透過調查取證就能把各種線索彙集到一起,馬上就能得出嫌凝人是誰。可是這次案子不同,兇手很高明,案發後留下的線索不足以推理出誰是嫌疑人,這就像數學題裡最難的一種,往常那些簡單的公式根本沒辦法直接套用,只能反著來,先找出可疑物件,假設他犯了罪,再看看他是否符合案件犯罪者的特徵。”
粟海東的表情透出無奈:“那你……倒是快點找出個交代來啊!”
曲應騫陡然間心跳如擂鼓,不安與體力負荷同時從心理與生理兩個方面朝心髒施壓,然而,在不安的情緒中,又懷著一抹微弱的希望。
他正想要問“您這又是唱的哪一齣?”……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室的門已經被開啟了,何恩婧從裡面走出來看見了兩人僵持的狀態,愣在原地。
曲應騫開口問到:“問出什麼了?”
何恩婧抬起疲憊至極的臉,抿緊嘴唇搖搖頭,一言不發。
粟海東嘆了一口氣,眼神瞟向曲應騫,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神情”。一局之長的發言到此為止,這幅態度,落在有些人眼裡是做戲,有些人眼裡是真情流露。不管別人怎麼看,他的主張已經顯而易見地傳達出來了。
手底下人不懂事。
這是比經濟、道德更加淺顯易懂的否定理由。
粟海東咳嗽了兩聲,走進去開始眉開眼笑的對秦虞討巧。
曲應騫翻了個白眼,徑自走下樓梯,何恩婧跟在一旁:“你和局長說了什麼,我看他臉色很不高興。”
“我哪有空管他高不高興,你去過au公司嗎?有沒有什麼發現?”
“他們真的奇葩的很,公司房間全部玻璃透明制,如果宋致平真的性侵女員工,那還能藏得住?”
曲應騫露出一臉堪憂的表情:“誰會在公司裡面實行性侵?”
“我的意思是,如果宋致平會性侵女員工,那麼平時肯定在公司裡就會有一些不正常的表現,比如總是把人喊進辦公室……用言語調戲或者其他什麼……電視裡的變態不都這樣兒嗎?”
曲應騫若有所思:“全玻璃制?會不會是外面看裡面不透的那種?”
“不是,我都看過,裡裡外外都一清二楚,另外我還研究了一下他們公司內部的裝修構造,完全就是開放式的場所,除了宋致平一個人有單獨的辦公室以外,底下的高層管理辦公地點都弄得跟茶水間似的,包括會議室都是透明的。我特地問了員工,你猜怎麼著?竟然是宋致平的老婆設計的,難道是覺得自個兒老公的本性是花花公子,怕他忍不住在外偷腥嗎?而且宋致平毫無怨言,甚至很認同她老婆的這種做法,據公司員工說,不論誰每次被宋致平喊進辦公室,門都是開著的。”
完全就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內部構造,奶油色的牆壁與天花板向前延伸,到哪都是同一幅樣子,沒有半分變化。
走廊不像棋盤棋盤上的線條那樣徑直交錯,到處都是小彎角,阻斷了前方視野,即使待久了的人恐怕都有可能在裡面轉錯彎。
何恩婧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很別扭。
曲應騫說:“反正都是玻璃的,門關不關有什麼區別?他要真瞧得上某個員工,必定會私下交涉,普通有家室的男人這種事情都不會拿到明面上顯擺,更何況是宋致平?他敢嗎?可如果在公司明面上這麼幹淨,那宋致平和雙胞胎姐妹之間曖昧不清的事情是怎麼傳出來的?”
“說是宋致平比較捧她們兩姐妹,有什麼好的走秀都直接點名,還有人看見他們經常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