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然扭頭看著江澤鬱,看著江澤鬱眼睛中的自己,忽然間就感覺到了自己心髒的躍動。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跳動,是靈魂深處的一種震動。
其實,他身上的問題自己是能意識到的。程恩看著自己的時候,那種擔憂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作為一個有良心的醫生,在擔心什麼,可想而知。
當時的陸修然,並不打算去改什麼。這是自己的罪,是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就像是向死而生的物種,於天黑之前凋零,也不錯。
而梁家解決之後,也只是祛除了他身上的一層陰霾,並沒有完全摘除他身上的枷鎖。
當年的噩夢雖然已經消散,沉重的鎖鏈依舊掛在他的脖頸之間。
是以,他放不下家人,放不下江澤鬱,放不下瀾寶。
江澤鬱看著他迷茫的眼神,心底也不是很好受:“你已經很優秀了。但我們並不是你的枷鎖,也不是你的責任。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你應該有自己的愛好,有自己的事業。”
江澤鬱鄭重地看著陸修然,說出的話一字一句打在陸修然的心髒上,讓他的靈魂都似是在跟著他的話語鼓動不已。
“修然,生命其實是一棵樹。作為家人,只希望成為你人生之樹的枝丫,而不是骨幹。我們希望我們的存在,能讓你的人生更豐滿,而不是成為你人生唯一的選項。”
陸修然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十分穩定,穩定得能背出圓周率。
可淚腺好像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眼淚不受控制地瘋狂湧出。
江澤鬱從淡定到驚愕再到慌張,不過是幾分鐘。
“怎麼了?你別哭啊,我不說了,行不行?”
眼看著陸修然的眼淚沒有止住的意思,江澤鬱一著急,把他攬在了懷裡。
陸修然用力攥著江澤鬱的襯衣,沉靜地感受著眼裡不受控制地洇濕江澤鬱價值不菲的襯衣。
瀾寶看到陸修然趴在江澤鬱的懷裡哭,一雙眼睛迅速蓄起淚泡,也趴在江澤鬱的腿上吧嗒吧嗒掉眼淚。
江澤鬱嘆了口氣,心想,剛剛的話題實在是起得不是很好,下次還是找個更適合的切入點。
陸修然只哭了一會兒,發覺到瀾寶也在跟著自己掉眼淚,就努力止住了眼淚,伸手把瀾寶抱在了懷裡。
瀾寶也哭了一會兒,看著陸修然,一邊掉眼淚,一邊給陸修然擦著眼淚,“不哭,嗝,不哭······”
陸修然掉著眼淚應了一聲,也打了個哭嗝,看了看瀾寶,兩人忽然就笑了。
眼淚還沒擦幹淨,又哭又笑的,讓江澤鬱很是無奈。
江澤鬱抽出一次性的濕巾,一張遞給陸修然,一張自己拿著給瀾寶擦臉:“好了好了,都不許再哭了,一會兒護士小姐姐要笑話你們了。”
陸修然吸了吸鼻子,看到江澤鬱濕透的襯衫,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讓蘇清再給你送件襯衣?”
江澤鬱剛要說什麼,敲門聲就響了起來,起身開啟了門。
正是蘇清。
蘇清看著坐在病床上,眼睛哭腫了的一大一小,看著江澤鬱的眼神中帶了十分的譴責:“江總,這是您吩咐的換洗衣物。”
江澤鬱看了眼蘇清,大概知道他在心底蛐蛐自己 :“稍等一會兒,看看要不要一起走。”
蘇·牛馬·清十分有作為一隻牛馬的自覺:“老大,您剛剛的會只開了一半就撤了,我還沒有整理會議紀要。和梁氏一起開發的軟體後天就要上市了,我還要過去盯一下發布會。”
江澤鬱拿大衣的手一頓,對待下屬常年冷冰冰的心終於裂開了一條縫,然後又合上了:“一會兒去家裡,我和你一起處理檔案,這樣會快一些。”
蘇牛馬懸著的心,終於死了:“您說的檔案是您需要簽字的那部分嗎?”
江澤鬱點了點頭,伸手給陸修然套上大衣,自己又穿回了黑色西裝:“對。”
蘇牛馬怨氣重重,陸修然一抬眼,都能看到他眼底即將掩藏不住的殺意,似是在心底籌謀著謀權篡位的大事兒:“老闆,您是不是年紀大了,已經聽不到不想聽到的內容了?我說,我還沒有整理會議紀要。和梁氏一起開發的軟體後天就要上市了,我還要過去盯一下發布會。”
陸修然眼看著江澤鬱還要繼續逗弄這個已經瀕臨絕望的助理,趕緊開了口:“啊,蘇特助,一會兒澤哥會跟你回公司的。家裡的檔案,他今天早上已經帶去了公司。”
蘇牛馬瞪著一雙死魚眼看著江澤鬱,深刻表達著自己的怨念——已死,勿擾。
江澤鬱挑了挑眉,心想,這才到哪兒,日後有得你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