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她的丈夫、她最心愛的人也得上天花，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這個時候他能夠留下來陪著她和她的兒子。
朱由檢似乎沒有察覺她心中的複雜，沒有看她一眼，卻也沒有看太醫一眼。只是微微拔高了聲音，沉著而冷靜。“王承恩，你立刻去派人，快馬加鞭把陳逸道追回來，每一處驛站，每一個必經之路，都要細細查詢。不惜代價，也要找回陳逸道。”
王承恩愣了一下，連聲應是。
“小毛子，你立刻吩咐下去調查，將宮裡所有小時候得過天花的人聚集到承乾宮來，無論是伺候誰的，無論。”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然後向後宮釋出戒令，除了必要的照顧和治療人員，任何人不許靠近承乾宮。”
小毛子也連忙點頭。
朱由檢說完這一句，又轉頭看著太醫，問道：“朕懂的不是很多，如何治療天花病人？這裡又要幾個時辰沐浴消毒？還有一些相關細節，希望你們不要一點遺漏。”他沒有責怪為何之前沒有診斷出是天花，因為現在的責怪已經是於事無補。唯一能做的，就是齊心協力在這裡挽救。
他這才轉過頭，看著楊清一，目光溫柔而堅定。“朕知道，你一定不會置身事外，一定不會離開煥兒，你一定不會放心他。所以朕不勸你，也答應讓你留在這裡。可是太醫的話，你卻必須要聽。什麼時候要休息，什麼時候要沐浴，你全部都要照做。”他頓了頓，聲音卻更柔和，“不要怕，我會在這裡陪著你，一起。”
認識他這麼久，愛了他這麼久。
他如畫般的眼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願意沉溺於其中。
楊清一覺得自己的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可是現如今她不得不理性下來。“……可是皇上你……”
“朕已經是成人了，抵抗力不會那麼差。”朱由檢笑的輕鬆，“難道你要朕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兒子丟在這裡，每日卻照常吃飯睡覺嗎？你未免把朕想的太懦弱了，朕絕對不會這麼做。”
這裡不是隻有他與楊清一兩個人，滿屋子的太醫和宮女太監都在這裡。他不能喊她的名字，也不能以“我”字自稱。
可是楊清一卻忽然覺得，這一個她素來並不喜歡的“朕”字裡，似乎還有一層不容拒絕的責任與愛的意思。
她投降了。
“好。”她點了點頭，“那臣妾便與陛下一起守在這裡，直到煥兒好起來為止。可是有一點，皇上剛剛對臣妾的要求，皇上自己也要做到。”
朱由檢唇畔的笑容更大了一些，“這是自然。”
然而底下跪著的一群太醫看著他們默契的笑容，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這簡直瘋了！
雖說這個田娘娘在後宮之中得寵這麼多年，也是整個皇宮都知道的事情。可是皇帝寵愛妃子，無論長情與否，那都是表面上的。身為帝王，不能有愛，不能有弱點。
可是皇上竟然為了這個女人，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
“皇上！這萬萬不可啊！如果皇上有個什麼閃失，微臣萬死難辭其咎啊！”
“是啊皇上！皇上的龍體不是皇上一個人的，是整個天下的啊！如果出了事，皇上要怎麼交代？”
“皇上！……”
朱由檢皺著眉揮了揮手，道：“你們的意思，朕都明白。可是朕意已決，現在你們該做的不是勸誡，而是幫助朕、告訴朕，如何做才能防止。”
說完這一句，他又朝著那邊的王承恩道：“王承恩，你吩咐下去，從明日起，早朝就停了吧，有什麼事都奏摺吧。按時把奏摺收過來，朕就在這裡批閱了。免得搞得大臣們人心惶惶，也能減少一點天花的擴散率。”說到這裡，他又轉頭看著幾個太醫，“五皇子的天花，只能出現在這個屋子裡。你們都是太醫，是天底下醫術最精的大夫。這一點，能不能做到？”
雖說這是一個問句，可是卻帶著絕對的威嚴和不容置疑。
太醫們都知道這位主子是個定主意的，一旦有些決定，誰勸都沒有用。
他們忍著冷汗，垂下頭，道：“是。”
“怎麼樣了。”
“回娘娘的話，皇上和田娘娘幾乎整日都守在那裡，防備的很嚴，也很戒備。”屋子很暗，明明是揹著光的一男一女兩個人，卻沒有點蠟燭的意思。不知道是因為享受這樣的黑暗，還是因為習慣了這樣的暗淡。
“那探聽到了沒有？治療的怎麼樣？”
那回答的男人想了一會，回答道：“奴才去打探過了，像天花這種病症，要看是輕度還是重度的。若是輕度的，還是有可能治好。但如果是重度的，就比較難了。”
“那麼五皇子是重度還是輕度？”
“這個也不清楚，沒有一點訊息。皇上每日只放出訊息，表示皇上並沒有感染上天花。至於五皇子的病情，卻什麼也不說，像是已經有所警覺。”男人皺眉，“至於重度輕度，其實還是要取決於病人自己的體質。像五皇子的話，發現的晚，再看這幾日承乾宮的氣氛，很有可能是重度。”
“什麼叫很有可能？！”女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胸口不斷起伏著，“本宮要他死！她不是很得意嗎？生了四個，全是兒子！現在已經死了一個了，本宮現在要他剩下的三個兒子，一個一個地全部在她面前死掉！本宮要她痛不欲生，悔不當初！”
女人姣好的五官已經扭曲成了一團，讓人看了不寒而慄。然而那個男子卻並沒有因此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反而微笑著抬起了頭。
“娘娘不必著急，五皇子的病，能不能救好，這是一個未知數。”
“什麼意思？陳逸道不是昨日都來了？”女人有些煩躁和焦慮，“本宮不得不承認，他的醫術確實是高超。什麼都能夠治好。太醫院的那些所謂的太醫，都是庸醫！不然也不會連天花都看不出來了，可是陳逸道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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