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英接過茶杯，淺淺啄了一口，茶水卻是冰涼的。她抬眼，又跟楊清一對視，對方卻只是淺淺笑了笑，將她口中的茶一飲而盡。
冰涼的茶水順著她的喉嚨往下，卻讓她混沌的頭腦一下子清明瞭起來。一直流到了心底，卻也變得暖和了起來。
田秀英忽然明白過來這杯涼水的用意，她朝著她笑了笑，將杯中剩餘的涼水一飲而盡。
“我剛才情緒有些激動……”田秀英深呼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可是我說的話，卻全然都是真的。”
“我……確實不想呆在這裡。”
“原因。告訴我理由。”
“因為我早已經心有所屬，我沒辦法愛王爺，我也沒辦法逼我自己去接受他，去愛他。”
“他是什麼人？”
“是我父親曾經接濟過的一個苦書生……是不是很可笑？我竟然會愛上一個一無所有的書生……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就是愛他，即使他什麼也沒有，即使他給我的，只有一句空口無憑的承諾。父親不讓我和他在一起，而且執意要將我送去選秀。父親覺得，憑著我的容貌性情才藝，我一定是王爺的正王妃無疑。我跟他那樣看不見未來的人，是不一樣的，因為雲泥有別。”
楊清一臉上隱隱有了些不忍，正欲開口安慰，田秀英卻又道：“確實，若是不謙虛的說，容貌才藝我確實是第一，所以在前幾輪選拔裡我也真的是第一。”她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極為誇張，甚至最後捂住了隱隱發疼的肚子。“可是，最後……皇后娘娘屬意的人卻是周氏。我只是次妃而已……次妃和正妃不過相差一字，可是這其中差別，實在是太大了。王妃是王爺的妻，而次妃不過是妾。在這裡，我哪有任何權力？下人們提起我叫一聲王妃，可是正妃在的時候，我又是什麼？”
楊清一伸出手，忍不住想要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可是她的腦子裡卻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逼得她不得不將手收回。
“我不喜歡這裡……你幫幫我，好不好？”田秀英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看得出來，王爺心中的人是你，而你也一定是喜歡著王爺的。你跟周王妃還有袁妃都不一樣……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之間，怎麼能再容得下別人呢？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王妃的存在……既然如此，請你幫我。讓我離開這裡，好不好？我不想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想在這高牆之中老死……他還在等著我啊……”
“你覺得我跟周氏、袁氏不一樣？”楊清一的眼神驟然變冷，全無半點憐惜之色，“那我問你，怎麼個不一樣法？”
“……就是不一樣的。你是真心愛王爺，她們所謂的喜歡王爺，不過是因為王爺是王爺……”
“你錯了。”楊清一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也不是真心愛他，我若是真心愛他，我就會嫁給他了。”
“你……”
“你認為我會幫你，是因為我愛王爺，所以將你這個完美的王妃送走，實際上對我而言是一件好事。你也認定我善良，送走你就是真的送走你。而如果你找了周氏或者袁氏，你害怕她們不會給你留一條生路。對嗎？”楊清一冷冷道，“所以你這些日子，又是吹笛彈琴，又是畫畫送扇，又是騎馬射箭……不過都是想讓我嫉妒，想讓我意識到你的存在的威脅。這樣，你再跟我說這些，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如你的意對嗎？”
“可是，田秀英，人心難測，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楊清一扯了扯嘴角，“你認識我嗎？瞭解我嗎？聽聞你除了日日去王妃那裡請安，也不再與她打交道。你就憑著這麼一點了解，就上門？你未免太過心急了。”
“我承認，我對你是有過嫉妒，不過那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這樣的性情舉止，我才繼而欣賞你！”楊清一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可原來，你的這些所謂的性情，不過都是刻意的試探！只是為了搞清楚，我對你究竟是不是有利用價值！”
“清一……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這樣嗎？那是什麼？”楊清一冷哼一聲，“你是因為覺得我對你有利用價值，才過來找我。”
“可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田秀英大驚，一下子起身，“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快就將這一切都……”
“夠了。”楊清一打斷她，“我早已說過，人心難測，你看錯我了。我是喜歡王爺，可是，他無王妃和有一個王妃有區別，可是有一個王妃和有兩個三個四個王妃！於我而言，卻沒有任何區別。更何況，你也不過是一個次妃而已。你剛才也說了，王爺是真心愛我。一個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對我又有多大的威脅呢？”
“今日的事情，我權當遺忘，什麼也沒有聽到，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更不會告訴王爺。”楊清一說著就走到了門口，將房門猛地推開。門口守著的茯苓與忍冬嚇了一大跳，都不明白為何氣氛會如此的緊張。“現在，你帶著你的虛偽，離開這裡。”
田秀英的身子整個一僵，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楊清一。“我不明白……”
“立刻走。你還要我說第三遍嗎？”
“王妃！”忍冬衝了過來，攙扶住了田秀英。“王妃，既然這裡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就走吧，省的在這裡給別人添堵，礙眼！”
“真是枉費我家王妃的信任！”
茯苓看著心灰意冷的田秀英和怒氣衝衝的忍冬，無比擔憂地看著神色淡漠的楊清一。“姑娘……您……”
“你下去吧。”楊清一轉身就往裡屋走，“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是。”茯苓福了福身，忍不住又開口道，“那姑娘，奴婢就在門口守著，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就喊奴婢一聲，奴婢馬上就進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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