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由檢顯然是對這裡極為不熟悉，甚至時不時地停下來望一望。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更何況這裡本就鮮有人至，道路也並不順通。又不知過了多久，楊清一的小腿又酸又麻，幾乎已經走不動路了，朱由檢卻再度停下。
她以為他又是找不到路，忍不住想開口問他究竟記不記得墳墓在哪裡。然而一抬頭，卻非常敏感地感受到他的整個身子都僵住。甚至是他方才一直沉悶著的心情也僵在了那裡，凝固在了一起，結成一張大網，最後幾乎變成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們的心頭。
楊清一忍不住又上了幾步臺階，終於在不遠處看見兩座石碑。一大一小，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朱由檢，朱由檢也終於抬起腿，走了上來。
那個大墓顯然就是申懿王的墓穴，只是她想象中皇家該有的氣派全無，倒是和現代的豪華墓穴差不多。光禿禿的一片空地，孤零零的一座墳墓。
而一邊的小小的石碑卻歪倒在一邊的雜草叢中。說是雜草叢，倒不如說是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曬，將這座小石碑磨損地不成樣子。石碑上的字微微有些模糊，或許是當初刻字之時就沒有用心去雕刻。上面甚至還有著幾道裂縫，其中長出了幾根雜草。
竟然是如此的草率……
楊清一心中嘆息，宮中的女人，絕大多數都是如此。或許這個劉娘娘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即使她不受她的丈夫待見和喜愛，可是卻仍舊生出了一個兒子。即使她活著的時候，兒子很平庸，可是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她的兒子就會成為九五至尊。即使她到死也不過是個劉淑女，最多是天啟給她追封為妃，可是朱由檢即位後卻會追封她為太后。
一時間，她竟然有些說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麼情緒。說是同情，似乎又不是。她微微轉頭想要看一看此時此刻的朱由檢，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情。卻發現，他正從她的身邊緩緩走過，朝著那個破損不堪的石碑走去。
眼眶，似乎微紅。
他的步伐很沉重、很緩慢，灰色的石碑和地面，發黃的草葉，竹青色的長袍。那個背影，竟是那麼地落寞。
朱由檢走到石碑前，膝蓋沉沉地就跪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
她的心忽然一疼。
“……母……親……”朱由檢的聲音很低很低，短短兩個字卻是說的如此艱難。漫長的歲月之中，這個名詞空白了這麼多年。
楊清一忍不住走了過去，在他的身邊同樣輕輕地跪下。近看之下，石碑上的字似乎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劉氏”二字。
多麼多麼地悲哀。
這個女人孕育了一代帝王，可是在歷史上卻不曾留下她的名。
歷史上的大多數女人都是如此。
“其實我對她的記憶已經很少很少了。”朱由檢忽然道，他的聲音很澀，“我甚至忘了她的長相，只是記得她應該是很美的。可是有時候又很懷疑……如果很美的話，為什麼父皇不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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