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奴婢明日還要起早,今日不便飲酒。”楊清一垂著頭,語氣平淡。“皇上若是找奴婢飲酒,還是請回吧。乾清宮裡一定有的是人願意陪皇上一同一起飲酒。”
朱由校聽了她的話,也不惱,只是仍舊坐在了椅子上,道:“不喝也行,但是我今天就是想在這裡喝酒,你看著就行。”說著,他拍拍一邊的椅子,“坐。”
楊清一愣了愣,也終是坐下了。朱由校也果真沒有強求,只是拿了桌上的一個杯子,往裡倒滿酒,連著喝了三杯。似乎這酒略微有些濃,朱由校的神色放鬆了不少,顯然是因為酒精的薰陶。他又拿了一個杯子,倒滿,拿起舉到楊清一面前。“你真的……不要喝一杯嗎?很香的。”
楊清一仍是搖搖頭,他也沒有多說,將杯子放下,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找你嗎?”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顧自地道:“聽說,明日你就跟著老五走……去信王府居住了……我在這宮中,又失去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啊……”
楊清一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朱由校口中這個“可以說話的人”是指朱由檢還是指她。不過無論是誰,她都不應該再多說什麼。
“皇上,您有些醉了。奴婢還是派人送您回宮吧。”
“回宮?回什麼宮?我不要回宮……”朱由校揮揮手,“那個地方,只有我一個人……我不要回去……我這次來找你,瞞過了所有人呢。乾清宮的人不知道我出來了,勖勤宮的人也沒發現我。你不許出賣我。”
“否則……朕絕不輕饒。”這一句小小的威脅,讓朱由校的自稱又恢復成了“朕”,楊清一將眼中那些感性的情緒全然斂去,他終究是皇帝。
骨子裡是天子不可侵犯的皇家尊嚴。
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的。
“皇上想要如何便是如何,奴婢一定都聽皇上的。”
“楊清一!”朱由校忽然提高了聲音喊著她的名字,甚至將臉龐湊近了她,他細細看著她,卻發現這個往日活潑的女子此刻的表情卻是跟他寢宮裡的宮女如出一轍的順從。他不由得有些洩氣,聲音又低了下來。“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皇上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楊清一將臉微微挪開,“皇上,很多事情都變了……沒有人是不會變的。我以前又是哪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況且,我也不想記得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最討厭聽這些繞來繞去的東西。”朱由校煩躁地揮了揮手,又喝了一杯。
他一定不開心吧。
楊清一心中想道,或許沒有人會再給朱由校碰壁了,無論是魏忠賢客氏還是朱由檢張嫣,都不會這麼做了。或許只有她敢吧?
她盯著眼前這個小小的杯子,酒水很清,裡面有一個小小的自己,眉間都是鬱結之氣。她怎會如此?她應該灑脫一點的,不應該再因為這個皇宮之中的人煩惱。
無論是誰。
她微微有些煩躁地將這杯酒舉起,一飲而盡,帶著些許賭氣的味道,像是隻是為了證明給她自己看,她已經不受這裡的影響。無論這杯酒,喝與不喝。
朱由校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見到她忽然將酒喝下,惱意一下子全消,又再次轉向她,忽然笑了。“如何?”
“不如何。”楊清一下意識的回道,然而話一出口,卻發現這對話似乎似曾相識。醇香的酒在她的口腔裡蔓延開來,很顯然是好酒。
只是,就連這酒,似乎她也不是第一次喝到。
腦海之中,有什麼她已經想要翻過去的篇章再一次被強行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