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這話一出,他已收斂急促的呼吸,僅是強行將她環在懷裡,冰涼的手掌猶如寬慰似的輕拍她的脊背,壓著嗓子道:“睡吧。”
“我問你究竟怎麼了?”鳳瑤終是有些忍不住了,當即將話敞明來說,“你上次也是如此,這次仍舊這樣,難不成我姑蘇鳳瑤在你眼裡,不過是隨時可碰可觸卻又可隨時推走的人?你究竟怎麼了?究竟還有什麼不能與我說?”
越說,語氣到了後面就越發的有些無奈與惱怒。
“鳳瑤,我只是不願傷害你,怕你後悔罷了。”
待得兩人對峙沉默許久,顏墨白才突然出了聲。
鳳瑤更是想不通他這話,當即出聲回道:“你我如今都已這般關係,我還能後悔什麼?倒是你什麼都不願與我說,什麼都將我矇在鼓裡,你如此之舉才是在傷害我。”
這話一出,剎那之間,只見顏墨白麵色陡然煞白,整個人毫無血色,連帶那雙漆黑的瞳孔,都如風雲起伏一般,搖曳晃動。
鳳瑤深眼將他凝望,心底莫名心疼,卻是暗自咬牙一番,勢要逼他說出心裡話來,卻待二人僵持片刻,他薄唇微微一啟,終是出聲道:“鳳瑤,我並未瞞你什麼,我如今所想的,不過是大仇得報,你也能不受一切戰火甚至心機波及,只願你安好罷了。方才之舉,的確是酒意上湧,是以才會那般對你,正因為在乎你,是以便抑制不住的想攬著你,靠近你,卻也正是因為愛你,才不願有更深一步的動作。鳳瑤,我擔心,一旦這次之後,你若有孕,如此寒冬臘月的天氣,你身子本是不好,怎受得了這苦,那時後悔,便再無回頭之藥,而我,也不願你這般付出與辛苦。”
說著,雙手越發的將她環緊,“前幾月大盛司徒夙對大旭京都圍攻,你自京都城樓上一躍而下,性命雖是救過來了,但卻落下了心疾的病根。而這心疾之症,便是稍稍動武,都容易復發,更別提一旦身懷有孕,體質弱化,加之這般天氣也是寒涼刺骨,心疾更易發作。我如今想的,便是待這場大戰落下之後,我便會尋求天下名醫,先解你心疾之症,待得你全然康復,再與你要個麟兒,一家三口,便已是足矣。”
冗長的一席話,略微卷著幾分幽遠,幾許厚重,甚至,還有幾絲嘆息。
自打成為大周帝王之後,這顏墨白便再無最初的瀟灑,反而是一味的厚重,心事纏繞,再無從前那般光鮮得瑟之性。
大抵是仇恨會壓彎一個人的脊樑,只是,仇恨卻獨獨未壓彎顏墨白的脊樑,反而陰差陽錯的,掠走了他所有的瀟灑不羈,倜儻風華。遙想當初在大旭別宮中甦醒,第一次瞧見這人自別宮殿門踏入之際,那般風華正茂,翩躚清雅之姿,令她心生大震,此生難忘,但如今呢,如今的顏墨白,老成,幹練,自信,淡定,大氣,從容,但卻獨獨沒了瀟灑不羈的風月,甚至,恨不得白眼看人的狂傲。
“我身子如何,我自己清楚。若此番有孕,定也不會太過影響身子。”
越想,思緒便越發的有些複雜,卻待回神之後,鬼使神差的又道了這話。
待得這話剛剛脫口而出,她才又突然反應過來,只道是這番話無疑是在主動默許與顏墨白風雲纏綿,面色也抑制不住的略微發僵,心口也跟著一緊。
只是顏墨白卻僅是將她環在懷裡,那隻冰涼的大手又開始在她的脊背上寬慰似的輕拍,待得鳳瑤眉頭一皺,等他回話等得越發緊張之際,卻不料正這時,顏墨白突然略是認真的出聲道:“鳳瑤,再等幾日可好?待我收拾完大英,我便尋得名醫過來醫你的心疾可好?孩子之事,待你身子康裕之後,我們再要。”
這話雖說得寬慰,但入得鳳瑤耳裡,莫名猶如一盆冷水,澆灌在頭。
她怔了怔,面色也隱隱有些發白。甚至往日之中,從來不覺自己身子有何大的問題,甚至大得能影響到她與顏墨白兩人之間的事,卻不料,有關孩子之事,他終究還是有些在意她的心疾,甚至,許是還有些忌諱的吧。
也是了,她一直都在擔憂顏墨白瘦骨嶙峋,身子未愈,她姑蘇鳳瑤也不過是個病秧子罷了。
或許,她當真該如顏墨白所說,好生等他,待得他收拾完大英並尋來名醫時,她也定會讓名醫先將他醫治,將他養胖,待得他完好無恙之際,她再治療心疾也是不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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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至此,雲雨之事,終是全然壓在了心底,不願再去敏感的多想。
她僅是逼著自己在顏墨白懷裡放鬆下來,隨即稍稍閤眼,靜心沉默片刻,待得心境徹底靜下,她才稍稍睜眼,正要朝顏墨白妥協的回話,不料他呼吸已再度勻稱,雙眼而合,整個人已是睡著。
又睡著了……
鳳瑤眉頭一皺,本是靜下來的心,忍不住有些失落與空蕩。卻又待兀自呆了半晌後,才稍稍自他懷裡起身,抬手拂滅不遠處圓桌的燭火,而後再度躺在他懷裡,合眸而憩。
本以為此番耳側一直是他的心跳,起起伏伏,再加之心境有些莫名空蕩,今夜定又是個不眠之夜,奈何待得眼皮合上不久,整個人竟就無知無覺的全然睡了過去。
卻待她熟睡之後,她正在有顏墨白的夢中策馬而行,夢著顏墨白已全然收服大英並與她策馬回得大旭,只是夢境之中,一片美好,奈何正這時,周遭暗淡沉寂的氣氛裡,身邊本該睡熟的顏墨白竟已突然睜了眼,一雙黑瞳哪有半點惺忪睡意,分明是精明得當,清醒之至。
但他也並無其餘動作,整個人就這麼靜靜側躺,清明的雙眼也僅是落定在鳳瑤面上,靜靜望著,一直望著,如此持續之下,竟是,望了整整一宿。
翌日一早,鳳瑤醒來,便見顏墨白正在盯她,只是他那雙眼略是有些發紅,瞳孔內更是有些疲倦之色,一時,便也略是擔憂,故作自然的問:“你何時醒的?”
“前一刻才醒。”他也回得自然,嗓音一落,朝她微微一笑,整個人縱是面露疲倦,卻也終究是笑容暖人的。
只是鳳瑤有些不信他這話,心神微浮,本要再問,不料到嘴的話還未道出,他已薄唇一啟,懶散慢騰的道:“我這胳膊,鳳瑤枕了一宿,如今可要稍稍起身,幫我揉揉胳膊?等會兒,我還想喝些清粥,若是胳膊一直髮僵發麻,倒是舉不了勺,恐還需鳳瑤親自餵了。”
這話的內容,無疑是有些調侃之意,只是他卻說得略是自然與從容,倒無半點風月似的調.情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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