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眼角一挑。
他繼續笑道:“縱是瑤兒與柳襄言道明白,也即便柳襄知曉我所行之事非你授意,但最終結果,許是仍改變不了什麼呢,許是還會弄巧成拙,讓柳襄對入宮之事,越發的一心一意,肝腦塗地呢。”
“東臨公子此話何意?”
鳳瑤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抑制不住的深了一重。
東臨蒼也不打算耽擱隱瞞,繼續道:“我讓人告知柳襄入宮之事,說是瑤兒授意,柳襄自是不服,更也不滿,甚至對瑤兒你也是猜忌暗怒,深覺瑤兒太過辜負於他,是以,我最初之策,也非成功,畢竟,柳襄心有情緒,不一定依言照做。但如今倒好,我不讓瑤兒幫忙,瑤兒倒弄巧成拙的助攻了一把呢,瑤兒許是不知,你今日好生與柳襄解釋說你並非授意讓柳襄入宮,柳襄聽了,心頭的所有暗怒與猜忌還不得嘩啦啦的全數碎掉,最後剩的,便也只有釋然與欣慰,從而啊,心有溫暖,豈不得對瑤兒更是傾慕維護。他也是精明之人,也是不惜命之人,又何來不知瑤兒想要的是什麼,是以啊,那般精明之人,只會越發忠誠維護於你,從而,便是你不說,他也會盡他一切之能,圓你所思,答你所想。瑤兒你說,大英太上皇那裡,柳襄那小子是不是要主動去?”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裡,仍是如醍醐灌頂,震得她面色陡沉。
東臨蒼的確是足智多謀之人,心思也極是通透,無人能及。彷彿所有之事到他眼裡,都非複雜,如此之人,哪裡是什麼閒散的醫仙,明明是天下的謀臣。
“長公主也無需為柳襄那小子謀不平呢。這人生在世啊,哪有什麼公平與否。身處亂世之中,不是死就是活,只是,就看你是要苟且偷生,還是要背水一戰,拼個英雄罷了。柳襄傾慕於你,但中間卻橫了個顏墨白,何能逾越,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若要讓你真正對他另眼相待,亦或是讓你將他真正記在心裡,那他柳襄,便只有當英雄,當你大旭,當你姑蘇鳳瑤的,英雄。只不過,天下英雄,可不是好當的呢,背水一戰,稍有差池,便是死路一條。是以,說句不好聽的話,柳襄,許是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冗長的一席話,獨獨這幾字在鳳瑤耳裡掀了大浪。
總一直認為,禍水遺千年,如柳襄那般柔媚入骨,妖異魅惑之人,何來容易死亡?那般圓滑之人啊,油嘴滑舌,精明之至,又如何會命不久矣?
思緒層層的翻騰搖曳,縱是不想去猜疑與多想,但不知為何,心底深處,總還是莫名的有些信東臨蒼這話。大抵是,情深不壽吧,那柳襄,便不該對她姑蘇鳳瑤動心。
“人各有命,瑤兒不必覺得虧欠誰。你是大旭的掌權之人,你若要救得幼帝,甚至實現你之包袱,你便無疑得學會冷情。對付大英,雖為顏墨白之事,但又何嘗不是瑤兒之事,倘若顏墨白此戰大敗,大英屹立於世,強國之首,總有一日,大英會再度揮兵踏了天下疆土,將天下諸國都收於囊中,那時,你大旭之國,也跑不掉。”
待得片刻,東臨蒼緩緩將目光從鳳瑤身上挪開,再度慢騰騰的道了話。
鳳瑤深吸了一口氣,“東臨公子倒是看得明白。”
東臨蒼勾唇而笑,“只有看得明白,才可保住東臨世家,若是看不明白,便只有被人當槍使。”說著,面露半縷無趣,似也無心就此多言,僅是眼角一挑,薄唇一啟,漫不經心的轉移話題道:“柳襄之事,我也不過是稍稍佈局一番,但真正助攻促成此事之人,則是瑤兒呢。是以,瑤兒若要因此來責怪我,倒也有些不妥當了呢。再者,今夜之行,可謂是事態特殊,非同小可,我倒要問問瑤兒,你今夜可是準備好了?”
鳳瑤淡道:“還能有何準備。孤注一擲之事,本是不留退路的做,如此還分什麼準備與不準備。”
東臨蒼笑笑,“話雖如此,但今夜上陣比武的,瑤兒準備差誰去?莫不是柳襄?今兒上車之際,我倒是瞧見那柳襄著了身家丁服,怎麼,他這麼快就傷好,竟還能上陣比武了?”
他問得興味盎然,但那脫口的語氣,卻獨獨不曾有愕然與訝異之意,說著,也不待鳳瑤回話,他便自然而然的問:“莫不是昨個兒百里堇年那小子送鳳瑤的傷藥,鳳瑤給柳襄用了?”
鳳瑤抬頭掃他一眼,也並未打算隱瞞,“的確是給他用了一些。”
東臨蒼慢騰騰道:“我猜也是如此了。要不然,憑柳襄那屁股開花的傷勢,斷然也是參與不了比武才是。只是,方才瑤兒因著我有意讓柳襄入宮之事生惱,但瑤兒你,又何嘗與我不是同一類人?就如,我對柳襄並無善念,而瑤兒你,自然也無呢。明知今夜比武,稍有差池,柳襄那小子便會沒命,瑤兒也明知這點,不仍還是要讓柳襄去冒險?呵,是以啊,瑤兒與我,也是同道中人。”
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鳳瑤便接話道:“本宮與你,不同類。東臨公子許是不知,今夜去參加彩燈節,是柳襄主動而提,本宮也與柳襄說過今夜之險,一切皆放於檯面上明說開來,何能如東臨公子這般,背後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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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臨蒼眼角一挑,怔了一下。
鳳瑤繼續道:“此番終是與東臨公子乃一條船上之人,是以,本宮寄人籬下,便是東臨公子有意為難本宮,本宮也奈何不得你。但也還是那話,人若被逼急,終還是會孤注一擲拼鬥反抗,柳襄之事,本宮暫且不與東臨公子計較,但若日後東臨公子再背後算計本宮,本宮便是拼個魚死網破,也定不會讓東臨公子舒坦。”
眼見鳳瑤面色極是認真執拗,東臨蒼嘆息一聲,略是無奈的道:“瑤兒這番話說著倒是無情,好歹我也是你表哥,瑤兒何能如此對我說出見外的話。你且放心便是,我東臨蒼上了賊船,也無回頭的路了呢,再者,你身後還有個顏墨白,只要那小子一日尚在,我母親一日都放不下那小子,如此,我東臨蒼便是再怎麼算計,自也捨不得讓我孃親傷心。再者,既是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也還是得提醒瑤兒一句,日後瑤兒在東臨府行事,只要不在明面上讓東臨府下不來臺,我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管,但也望瑤兒的手莫要伸得太長呢,比如,心有磅礴的要伸到我孃親面前。我孃親極是慈藹和善,此生未做過任何惡事,如今上了年紀,常日也喜修剪樹枝,賞賞花木,念念佛經,休養生息,是以,那般和善之人,便也望瑤兒莫要將任何主意打到她身上,更莫要與她多言顏墨白之事,從而讓她憂心,不知我這話,瑤兒可做得到?”
“只要東臨公子如約的幫本宮與顏墨白,公子所言之事,本宮自也能做到。”
他神色幾不可察一變,凝鳳瑤片刻,輕笑一聲,“瑤兒這是在威脅我?”
鳳瑤掃他一眼,隨即便極是淡漠的將目光挪開,一言不發。
東臨蒼沉默片刻,又道:“瑤兒如此性情,倒是著實冷得凍人。試問天下男兒,何人不喜善解人意的溫柔姑娘。是以啊,可別怪表哥沒提醒你,日後你與顏墨白那小子相處,可是得溫柔些,夜叉之性,雖能震住男人,可無法永久得男人心呢。”
“顏墨白並非東臨公子,是以這些話,無需東臨公子來提醒。畢竟,東臨公子連心繫之人都無,又何來懂得真正的情愛之事。天下之中,無奇不有,是以自然也有真性情的男兒,不喜所謂的溫柔女子。”
東臨蒼面色微微一沉,興味盎然的問:“瑤兒怎知我東臨蒼就無心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