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蒼似信非信,凝鳳瑤片刻,隨即便又妥協下來,勾唇而笑,“瑤兒如此之言,我便暫且一信。只是,我這一路對瑤兒也是不薄,連帶今日百里堇年面前都不曾拆穿於你,是以瑤兒對我自然也得禮尚往來,好生善待呢。”
說著,神色微動,稍稍正了正臉色,再度將話題拉了回來,略微嚴謹的繼續道:“帝王兵符的模樣,說來,我此生中也僅是見過一次。且那次,還是百里堇年繼位不久,隨即與我嬉鬧之際墜下閣樓,那玉佩也從他懷裡倒出,我當時迅速瞟了幾眼,便見那兵符並非尋常兵符的金銀材質,而是一塊極為通透的玉,且那玉也並非尋常的圓形亦或是龍形,而是,呈虎頭之形。”
是嗎?
虎頭形狀的玉佩?
倘若當真不是這東臨蒼道出,她便是對百里堇年那小子搜身,也不一定能找準哪塊是真正的帝王兵符。
鳳瑤微微點頭,思緒翻轉,並未言話。
東臨蒼則一直將目光落在她面上,沉默片刻,突然又再度出聲,“瑤兒如今且好生與我說,你對那百里堇年的兵符,可是有心偷取?”
鳳瑤目光越發而遠,淡然低沉而道:“既是兵符能助大周之軍安然入城,本宮,自然有竊取的打算。只不過這其中,許是仍還有東臨公子幫忙之處,東臨公子可莫要推辭。”
東臨蒼再度戒備開來,只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此番幫到瑤兒這裡,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呢,不可再為此事冒險了,是以……”
“開弓豈有回頭之箭。東臨公子如今與本宮已為一條道上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以,東臨公子與其仍是舉棋不定,還不如豪賭一番的幫我助我,興許不久之後,這大英的萬千江山,皆在你東臨世家手裡。如此,你東臨蒼便算是徹底的光宗耀祖。”
不待他後話道出,鳳瑤便已沉寂自若的出聲打斷,說著,面色微變,瞳中有微光滑動,隨即唇瓣一啟,故作自然的轉了話題,“說來,往日在大旭,也僅是稍稍聽聞大英之事,但卻從不曾瞭解,而後來與顏墨白一道行軍在途,卻被大英皇帝差人幾番劫殺,本宮倒是以為,大英的皇帝定是心狠手辣的陰烈之人,卻不料今日一見,竟覺那大英皇帝竟如純透偏偏的少年,人蓄無害,倒讓本宮訝異。是以,東臨公子不是與大英皇帝極為交好麼,公子且說說,今日那大英皇帝表現出的所有純然與怔愣,甚至對本宮露出的緊張與侷促之色,可是都在表裡不一的作假?”
這話一出,東臨蒼卻並未立即言話。
他面色也極為難得的再度變了幾許,一道道無奈之色也在他瞳中緩緩的滑過。
待得沉默半晌,他才嘆息一聲,慢騰騰的道:“今日瑤兒見得的百里堇年,的確是他常日之性,並無作假。”
鳳瑤眼角一挑。
東臨蒼繼續道:“大英皇族,真正心狠手辣的是大英太上皇,百里堇年的父皇。說來,百里堇年年少之時,倒著實是純透少年,人蓄無害,便是逃出宮來遊玩之際,只要見得街上有人欺市霸凌,定出手主持正義,便是去小攤小館吃食,所給的銀子,定也是常人的兩倍。而我與百里堇年的相識,便也是在市井之中,甚至於,關係鐵硬之際,我還曾在宮牆之外等他,待得他從宮牆翻身跳下,我便伸手去接他,不料足下不穩,兩人痛呼倒地,因此也引來了精衛,雙雙被擒,那時,我與百里堇年皆被太上皇訓斥,責罰板子,百里堇年擔憂於我,便強行替我挨完了所有板子。”
說著,勾唇朝鳳瑤笑笑,平緩無波的嗓音越發幽遠,“是以,有些事我雖不提,但也絕非如瑤兒想的那般不堪,就如,百里堇年不動我東臨蒼,其間雖有東臨世家勢力磅礴的緣由,也還有,年少時交情太過深厚,是以,人嘛,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念舊情的。而今日瑤兒見得的百里堇年,自然也是常日裡的百里堇年,談不上他故意在你面前呆然侷促,那小子後來雖被太上皇肆意調教成了不擇手段之人,但終歸不曾如太上皇那般真正狠心。又或者,那小子的目光要與太上皇長遠,甚至於,那小子歷來不主張以暴制暴,而是主張以計服人。是以,那人的性子,自然也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的,但溫和之中,心眼與算計自然也多,想來,人面獸心,衣冠楚楚這幾字,便也是極符合他目前之性,從而,旁人若非瞭解,若非警惕,自容易被他溫柔侷促的性子蠱惑甚至迷惑,從而,萬般沉淪。”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裡,勾起的複雜之感也層層而深。
“你與大英皇帝曾經終是關係鐵硬過,而今亂世之中,你當真要背叛他?”
待得沉默片刻,鳳瑤才強行將他所有之言壓在心底,而後獨獨問了這話。
東臨蒼慢騰騰的再度將目光落在了她面上,面色幽遠,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東臨世家也是要生存,要活命的呢。是以,即便往日關係鐵硬,但人都是自私,自然要為自己考慮,我雖如此,他百里堇年,自也如此。東臨世家本為樹大招風,終有一日,會被他剷除,只是,我能確定一點便是,他絕不會要我性命,是以我如今提前為東臨世家計策,待得顏墨白破城之後,無論如何,我也是要顏墨白放百里堇年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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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瞳孔微微一縮,“我如此念想,瑤兒日後,可會在顏墨白麵前幫我?憑顏墨白那嫉惡如仇的性子,仇恨滿貫,許是僅有我一人勸他放過百里堇年,許是不夠。”
鳳瑤深眼凝他,低沉道:“當日東臨公子曾用黑鷹傳書於顏墨白,說願顏墨白放大英皇帝一命,顏墨白心有惱怒,強硬牴觸。是以,東臨公子此念,本宮許是幫不到你。再者,我本與顏墨白一條心,他不喜不願之事,本宮,自然不會去做。”
“瑤兒何必將話說得這般決絕。你雖不願做顏墨白不喜不願之事,但勸他放過百里堇年也是在為他積德。他此生殺戮太多,煞氣太重,如此之人,後半生定……”
“東臨公子!”鳳瑤驀地出聲,嗓音陡然陰沉。
東臨蒼頓時反應過來,噎了後話,隨即凝鳳瑤片刻,便抬手略微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勾唇一笑,緩道:“一時口快,瑤兒莫要往心裡去。我方才之意,雖是想留百里堇年一命,但自然也是想為顏墨白好。”
“此番局勢嚴峻,勝負未分,東臨公子此際說這些話無疑是太早了些。”
東臨蒼神色微動,也不多言,僅是慢騰騰的朝鳳瑤笑著點頭,隨即也略微避諱的不再就此多言,僅是眸色微垂,突然掃到了鳳瑤面前矮桌上的錦盒,話鋒一轉,又來了興致,“百里堇年這錦盒也送來多時了,瑤兒可要開啟來看看?說來,那小子雖心思深,但對女人卻是出手闊綽,絕不會虧待呢。瑤兒要不要將這錦盒開啟來看看?”
鳳瑤眼角一挑,順勢垂眸將面前的錦盒掃了一眼。
“大英皇帝對本宮身份極是懷疑,恐是送這錦盒過來也未安好心。但若東臨公子略微好奇,不如,東臨公子來為本宮將這錦盒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