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依舊儒雅平緩,只是語氣卻稍稍有幾分不正常的起伏,待得鳳瑤徑直朝他瞳孔凝望,他卻又已是自然而然的垂頭下去,任由他那濃密的睫毛掩蓋住了他滿眼的神情。
“你若當真想看人飲酒,不若,我將伏鬼喚進來。伏鬼酒量該是不淺,這一罈子酒他許是都能飲盡,你坐在這裡自然也能看他喝酒看得盡興。”鳳瑤揣度片刻,心中無果,便也不再多想,僅是略微誠然的朝他建議。
只是便是如此,心底仍還是有些奇怪,沒想到顏墨白竟還有這等怪癖。說來,自古雖是聽說過望梅止渴,但卻沒聽說過望酒止興。
畢竟,若偶爾之際極饞什麼,一旦看見別人在你面前吃那東西,豈不是更要發饞?
“不必了。伏鬼進來,自然是牛飲,倒也要浪費我這罈子好酒了。”待得鳳瑤的話落下片刻,顏墨白便溫潤平緩的回了話。
說完,便也不再提酒水之事。
鳳瑤則依舊將目光落於他身上,再度將話題繞了回來,“你方才所言的好訊息……”
話剛到這兒,微微止住。
顏墨白也未再繞彎子,僅道“今日雪蠻所謂的地圖,許是真。”
鳳瑤手中的筷子驀地一頓,他則繼續道“今日遣送出去搜攬大英訊息的精衛回來報了訊息,且將那些打探而來的訊息與雪蠻所給的地圖對比,倒是發覺這地圖所繪的線路,的確與精衛打探的訊息至少有九成重合。”
鳳瑤面色頓時複雜開來,沉默片刻,低沉道“雖有九成,但終歸還有一成不確定……”說著,眉頭一皺,落在顏墨白麵上的目光也驀地緊了幾許,“你知曉的,徵兒時間不多,是以,我不可行錯任何路。萬一這地圖有一分是假,我們必定走錯路,如此,待得我們發覺時,一切都會來不及,我們也會沒有回頭的時間。”
“我知曉,是以最後一分可能,便會在明日就塵埃落定。明日之時,我便能十成確定地圖真假。”
鳳瑤陳雜的面色並無半許減卻,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抑制不住的越發緊然,“你如何能在明日便確定?如此一日一夜的功夫,當真能再挖得出更確切的通往大英的路線?再者,天下諸國之人這麼多年都不曾探出通往大英之路,我們又豈能在一兩日之間便全數確定得了路線。”
越說,她心底便越是複雜悠遠。
心頭終歸是沒底的,是以,此番除了焦急,除了憂慮,並無它法。本也知曉尋找大英路線之事急不得,但她沒時間多耗,是以才顯得複雜焦急,束手無策。
卻是片刻之際,沉寂壓抑的氣氛裡,身旁之人薄唇一啟,再度平緩自若的道“方才之言,我還未與你說完。今日大周精衛出去,偶然捉了一人。”
鳳瑤驀地應聲回神,強行按捺心緒的再度抬眸凝他。
他抬手寬慰的捏了捏她的手,溫潤而笑,“那人,是來自大英外出經商送貨的商賈。只是,那人口風極緊,不願說話,許是待得大刑之後,便可招供一切了。”
鳳瑤心口再度起伏,整個人也猝不及防一驚。
“竟是捉到了大英之人?”她情緒翻湧,略微不可置信的問。
他則稍稍點頭,修長的指尖微微而抬,將鳳瑤面前的酒盞為她舉起,“正是。那人捉來不易,雖還未撬開他的嘴,但若要讓他開口,自然也是早晚之事。如此,大英路線之事即將塵埃落定,聽得這般好訊息,鳳瑤可是要再度喝口酒高興高興?”
鳳瑤心口陡跳,發緊法沉的心終是極為難得的開始平寂。
她並未伸手去接那酒盞,僅是垂頭送神下來,低道“你準備如何讓人撬開那人的嘴?若用刑太過,萬一傷了那人性命,一切許是都會成一場空。”
顏墨白怡然自得的笑,“我之手段,自然非尋常用刑,而是,前些日子在大盛時,自行琢磨了些蠱,今兒便差人稍稍中在那人身上了。那東西極是烈,任由你意志堅如磐石,都得給你一點一點的全削了。是以,你我只需等好訊息便是。”
嗓音一落,指尖而動,再度極是自然的將手中的酒盞朝鳳瑤遞近了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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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瑤發緊發沉的心終是全然的鬆懈開來,目光微垂,這才再度掃向面前的酒,話鋒也稍稍一轉,“審問那大英之人時,還是讓人小心對待為好。且這酒,我倒著實無心再飲。”
他眼角一挑,笑望著她。
鳳瑤抬手而起,接了他手指的酒盞便放在桌上,隨即暗自斂神一番,終是開口直白的問“你今兒倒是有些奇怪,怎突然有心要讓我多喝酒了?”
他垂眸垂得略微倉促,平緩而道“方才不是說過麼,僅是我想飲酒,你又不允,我便只有看著你飲酒一番,自行解饞罷了。再者,這罈子酒可是那小鎮上最好的陳年花釀,烈性不高,對身子也是極好,鳳瑤多喝一杯,有益無害。”
“便是如此,你也知曉的,我著實不喜喝酒。”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既是這酒極好,浪費可惜,乾脆等會兒便賞給伏鬼喝吧。”
顏墨白薄唇一啟,欲言又止一番,卻終歸未言道出話來,卻待稍稍沉默片刻,他才似是全然放棄什麼一般,嘆了口氣,只道“也罷。”
嗓音一落,便不再言話。
沉寂無波的氣氛裡,兩人安然就食,待得雙雙腹飽,這滿桌子的菜,卻僅是吃了稍稍一角。
顏墨白及時差人將桌上菜餚端走了,且還將那罈子酒也讓人抬了出去,待得精衛們全數轉身出帳之後,帳內氣氛也再度恢復沉寂,顏墨白則突然道“這些菜餚,會送去小鎮破廟中的那些乞兒,順帶的,還有廚子新做的饅頭與包子。”
鳳瑤微微一怔,思緒翻騰,腦海中再度浮現出那些孩童怯弱畏懼的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