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陡然勒馬而停。
許儒亦怔了一下,也急忙下意識勒馬,奈何馬匹仍是朝前跑了幾許,此番,也僅能回頭過來,朝鳳瑤深眼凝望。
空中有月,皎然的清輝打落在身,為周身都添置了幾許朦朧之色,夜色濃稠,月色也是濃稠,然而兩人則四目相對,神色兀自堅持,一股股緊蹙清冷的氣氛也在二人的瞳孔中肆意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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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本宮也不喜你堅持,不喜你等待呢?”
鳳瑤沉默片刻,嗓音微微一挑,話語直白。
許儒亦神色微動,落在她面上的瞳孔深了一重,卻未言話,待得與鳳瑤無聲對峙許久,他突然嘆息,隨即稍稍將目光挪開,凝在了前方夜色的盡頭,“長公主想命令微臣放棄?”
“若是呢?”鳳瑤並無耽擱,陰沉而問。
許儒亦面色驀的黯然一重,唇瓣微微一勾,一抹自嘲之色在嘴角浮動。
心境終還是被她這話擾亂了,亦或是失望與自嘲之意作怪,竟令他難以自持,整個人都莫名的失落重重,悲涼重重。
堅決要讓他放棄是嗎?
只可惜,有些早已濃稠的感情,放棄便是要碎心剜肉才可徹底除去,豈能是說放下便可放下的,他本以為她經歷過兩次情傷,自該知曉輕傷的厲害,卻是不料,她對他終還是態度強硬的,亦或是,不留情面的。
遙想往日繁花三千,鶯鶯燕燕,入得眼裡,竟惹不得半分漣漪,也遙想當初自家孃親與師父都在操心他的婚娶之事,時常會委婉為他說媒,奈何,無論是容色貌美,亦或是端莊嫻雅的女子,皆無法入得他眼,卻是當初那一朝為大旭跳了城樓,聲名鵲起的巾幗英雄女子撞了她的耳。
當初,他不曾見過大盛之軍兵臨城下的場面,也不曾親眼見得她跳下城樓的慘烈,他僅是一直在記著,有個錦裙風華的女子,傲骨風霜的從那城樓上跳下來了,隨後,大盛之軍攻城,卻不曾傷大旭京都的任何一人。
巾幗之名,赫赫在心。後來一番遇見,才突然發覺,原來當初那城牆一躍的壯烈女子,竟也會是個言行有禮,清秀絕倫的女子。
何謂初心動,也許,便是在初次見她時,便動了初心,何謂情義濃,便該是,她親自前來許府尋他,親自,將他領入了大旭的朝堂,甚至不顧朝臣全數反對,破例,將他提拔成了一品皇傅,重用於他。
如此,他許儒亦有今天,皆是因為她,他許儒亦能一點一點的對她彌足深陷,也是,因為她。
但到了如今,待得他深陷情義自拔不得時,她卻說,要讓他放棄,要將往日那些一點一點積累而來的所有情義,全數的剜掉廢掉。
她,怎能如此?
思緒翻轉,許儒亦靜靜立於馬背,清瘦的脊背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月色打落在他身上,莫名襯出了幾分落寞孤寂之態。
待得沉寂半晌,他才強行按捺翻滾的心思,低低沉沉的問“為何,攝政王就可以?”
他話題轉得突然,鳳瑤猝不及防一怔。
許儒亦繼續道“為何攝政王便可迎娶你,甚至,還可得你喜歡?我許儒亦此生,並無娶妻納妾,後院乾淨,更也潔身自好,人品乾淨。也只要你願意,我可為你馬首是瞻,無論是廟堂還是征戰,我都可為你百般出力,便是你要充盈國庫,我也可獻上許家之財,如此,我許儒亦,又有哪點比不上攝政王?”
又有哪點比不上……
這話入耳,鳳瑤瞳孔一顫,冥冥之中,陡然發覺這話,似乎顏墨白也曾問過她。
曾還記得,當初顏墨白也是難得認真的凝著她,朝她口口聲聲的問,他顏墨白又有哪裡及不上許儒亦,卻不料這話,許儒亦竟也會當著她的面問出來。
“你自然是及得上顏墨白。”
鳳瑤沉默許久,才低沉沉的回了話,說著,嗓音越發一沉,“只是,本宮對你,並無感覺。而既是本無感覺,便不該耽誤你。本宮的心意,你要如何能明?”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似是再度戳了許儒亦痛楚,“那攝政王呢?當初長公主對攝政王不也是毫無感覺,甚至還處處牴觸,怎到頭來,長公主便喜歡上他,愛上他了?可是因攝政王對你死纏爛打,又或因攝政王為了你可放棄性命?只要長公主願意,這一切,我許儒亦皆可做到。如此,長公主又何必以毫無感覺這話來應付我?倘若長公主當真對我毫無感覺,便更該,讓我守在你身邊,等你。”
所有牴觸之言,終還是被許儒亦這話再度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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